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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腓特烈一世

　　1147年至1177年，神圣罗马帝国在战争中失去了意大利，但加强了对德意志的统治。

　　皮埃尔·阿伯拉尔去世后不久，教会被迫将其权威地位让给了权力不断扩张的德意志。

　　1147年3月，克莱尔沃修道院的贝尔纳经过德意志腹地时，试图说服德意志骑士参加当时战事不利的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在法兰克福，德意志十字军代表团向他提出了一个特殊要求：他们想履行自己的誓言，但他们不打算东征。德意志北部的斯拉夫部落被统称为温德族（Wends），他们认为可以通过袭击该部落而扩张神的王国。

　　不同于几个世纪前的斯拉夫部落，温德族主要都是定居的农民。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基督徒。对贝尔纳来说，征服这一地区是十字军东征符合逻辑的扩展。毕竟他几个月来一直宣称十字军东征是为了使异教徒归顺上帝。他与德意志士兵达成一致：他们应当进攻温德族，并且应该“战斗不息，在神的帮助下，使他们皈依，或是将他们消灭”。教皇尤金三世表达了他对此事的祝福，于是十字军对温德族的征服开始了。

　　贝尔纳期望日耳曼人占领整个温德族的土地，让温德族接受洗礼或选择死亡。但对温德族的战争没有明确的领导者。原本加入德意志军队的丹麦人很快分离出来，独立行动；德意志人对于战略也有不同意见。几个月过去了，整个进攻以失败告终。十字军只获得了很少的战利品，且没有一个温德族人皈依基督教。

　　作为一场圣战，对温德族的征服是失败的。

　　但作为一场政治运动，它是成功的。德意志十字军中，有一支是由时年18岁的“狮子亨利”（Henry the Lion）领导的，他对德意志国王心怀仇恨。亨利的父亲（巴伐利亚公爵、萨克森公爵），曾反对选举康拉德三世为王（那时他仍在东部领导十字军东征），康拉德三世刚一加冕德意志国王，就没收了亨利家族的土地。亨利的父亲被剥夺了爵位，在其去世之后，康拉德三世将萨克森公爵的爵位重新赐给年轻的狮子亨利；但是他却没有还给他巴伐利亚公爵爵位，而亨利却想要回来。

　　在征服温德族的过程中，狮子亨利与温德族人领导者中最有权势的一位签订了条约。有了盟友的支持，他立即宣布自己为巴伐利亚公爵。他建立自己的政府，拉拢盟友，招兵买马。到1152年时，他已经成了德意志最强大的贵族之一。

　　同年，康拉德三世去世。在亨利的煽动下，德意志的贵族们没有选择将王冠交给康拉德6岁的儿子，而是给了狮子亨利的表兄腓特烈。他来自士瓦本，时年30岁。

　　弗赖辛的奥托是这样描述腓特烈的：“他热爱战争……尤其热爱扩张领土、征服其他民族。”他也是一个很有计谋的政治家。作为对狮子亨利支持的回报，他正式宣布恢复狮子亨利的巴伐利亚公爵爵位。他对宗教非常审慎，打猎时兴致昂扬，饮酒节制，长着褐色胡子［人们因此称他为“巴巴罗萨”（barbarossa），意为“红胡子”］。腓特烈将要统治德意志近50年，其中有一半时间会与狮子亨利争斗不断。

　　腓特烈即位时写了一封信给教皇尤金三世，告知自己被选为德意志国王，并向教皇说明了德意志的权力分配。他引用5世纪时的教皇杰拉斯一世（Gelasius I）的名言，写道：“管理这个世界的有两种权力，即教皇的神圣权力和王权。”换句话说，是上帝赐予了他王位，而非教皇。他非常乐意与教会合作，甚至为其提供保护；但他希望在自己的领地上拥有自主权。他总结说：“我们认真地请求，天主教会应因其高贵而受人尊敬，罗马帝国皇帝也应在上帝的帮助下回归其最初的无上权威。”

　　尤金三世清晰无误地读到了这封信的内容。他答应加冕腓特烈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这一称号康拉德三世终其一生都没有获得），条件是腓特烈帮助他解决一系列烦琐的世俗问题，如：西西里岛的诺曼王国从南方侵占教皇的土地；罗马事务官员（“罗马公社”，即处理城市事务的元老院成员）煽动群众抗议，以便从罗马教皇处获得更多自主管理罗马城的权力。

　　等腓特烈带着一支声势浩大的德意志军队来到罗马时，尤金三世却不巧去世了。他的继任者阿德利安四世（唯一一位来自英格兰的教皇）履行了承诺，于是腓特烈在1155年6月被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

　　但是，强行管理意大利是一个长期任务。罗马人并不接受德意志国王的领导。弗赖辛的奥托说，事实上他们“非常愤怒……因为腓特烈成为国王并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腓特烈加冕之后，意大利出现了街头暴动。腓特烈的部下杀死了上千罗马人，才突围出城，回到自己的营地。

　　教皇国的北部也不友好。

　　弗莱辛的奥托指出，神奇的是，意大利北部地区发展出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社会。意大利人并不忠于国王，而是忠诚于他们的城市。他写道：“实际上，这片地区有好几个城市，而周边领地的几乎所有贵族都服从于其城市的权力机关。”因此腓特烈一世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征服一个国家，而是要征服一座又一座城市。热那亚人建了好几道新城墙，公然反对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米兰的执政官说服了其他几个城市加入反帝国联盟。阿德利安四世意识到了半岛上民众普遍的反腓特烈情绪，于是他背叛了腓特烈，与南部的敌人诺曼人签订了和约。没过多久，还没等到腓特烈返回罗马惩罚他，阿德利安四世就去世了。这之后出现了两位教皇：由枢机主教按照基督教章程选出的合法教皇亚历山大三世（Alexander III）和由腓特烈任命的对立教皇维克托四世（Victor IV）。维克托四世在腓特烈军队的支持下在罗马即位。亚历山大三世逃到西法兰克王国，并宣布将对立教皇维克托四世逐出教会，然而维克托四世对此置之不理。

　　与此同时，狮子亨利基本上单独统治着德意志北部、东部地区，就像是统治着神圣罗马帝国中的小王国。1156年，他继续向东侵占斯拉夫人的土地。次年，为控制伊萨尔河（Isar）上的食盐贸易，亨利建立了慕尼黑城。1159年，他为吸引商船又在吕贝克城建立了港口。

　　但是他与腓特烈一世继续保持盟友的关系。他陪同腓特烈一起前往意大利，助他镇压意大利的反抗力量。1162年，在狮子亨利和比萨军队的帮助下（比萨后来觉得支持皇帝所获得的比反对他得到的要多），腓特烈一世终于征服了顽强的米兰。自腓特烈加冕后，米兰一直与其处于敌对状态，是腓特烈的心腹之患，让他耗费了很多金钱和人力。米兰被包围近8个月才屈服；最后，不堪饥饿的民众终于投降，腓特烈要求城内数百名精英赤脚出城，身上抹上灰烬，上来亲吻他的脚。然后他让手下洗劫米兰，烧毁房屋，掠夺教堂。一番洗劫之后，米兰已不复存在。人们都被强行带离，安顿在其他村庄。

　　东方三博士（Magi，他们曾在耶稣出生时为其带来礼物）的遗骨是米兰最神圣的圣物，腓特烈一世为使其臣民意识到他的皇位是由上帝授予的，将东方三博士的遗骨带回德意志的科隆。腓特烈将东方三博士的遗骨安置在了当地教堂里，以庇护这座城市；这象征着他们承认腓特烈是比他们还要伟大的国王。维克托四世去世后，帕斯夏三世（Paschal III）在腓特烈的支持下在罗马成为对立教皇。3年后，腓特烈命令帕斯夏三世将查理大帝封为圣人。于是乎，他可以宣称，他的皇室血统是双重的：既是上帝之赐予，又是圣人之血脉。

　　但这些都没有帮助他守住意大利。这些北方城市已经处于独立的状态太久了，古老的皇权权威对意大利北部从维罗纳到帕尔马、从博洛尼亚到威尼斯的那些商人、同业公会会员、艺术家等人来说，没有什么影响。1167年腓特烈宣布统一意大利，北方城市成立伦巴第联盟（Lombard League）反抗这一做法。

　　地图17-1 腓特烈一世的帝国

　　腓特烈一世的回击终止于一场毁灭性的疟疾暴发。意大利编年史学家维泰博的戈弗雷（Godfrey of Viterbo）这样诗意地写道：“风携着雷电自南部而来。天气寒冷，每个人都湿透了。士兵们发热严重……他们头痛欲裂……他们腹痛难忍、四肢无力。”

　　疲弱的帝国军队撤退了，伦巴第联盟巩固了其统治。联盟城市开始合力重建米兰。它们还联手打造了一个新城市，封锁了德意志人进入意大利的山口。为了纪念流亡的教皇，新城市被命名为亚历山德里亚（Alessandria）。

　　军中暴发疟疾是腓特烈一世运气不好，但是当腓特烈终于带着新的军队回到意大利的时候，他发现伦巴第联盟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1176年，联盟的联合军队在决定性的莱尼亚诺（Legnano）战役中击败了帝国军队。腓特烈识时务地决定停战。

　　1177年，他与联盟城市及合法的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在威尼斯握手言和。联盟城市赢得了毫无争议的自治权。罗马的对立教皇帕斯夏三世死于1168年。腓特烈放弃支持对立教皇的继任者卡利克斯特三世，并承认亚历山大三世是唯一的教皇。

　　不过这对腓特烈一世来说也不全是坏消息。腓特烈与伦巴第联盟决战前，狮子亨利没有答应跟他一起去。回到德国后，他没收了狮子亨利的领地，流放了他。亨利的土地原本覆盖了德意志北部和东部的大部分，如今这些土地被重新分给一些贵族。这些人的权力有限，又都欠了腓特烈的人情。腓特烈失去了意大利北部，但现在他对德意志的掌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实。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