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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错误的继承

　　138年至222年间，奥勒留打破皇族收养传统，汉朝最终崩溃。

　　哈德良的统治平和，他之后的继任者也大体如此。138年，他收养了一位继承人：安东尼·庇护（Antoninus Pius），一位中年政治家，当过执政官和总督。当时庇护52岁，他的养父哈德良62岁。

　　就像之前，奥古斯都收养他的女婿提比略作为他的继承人，克劳狄则收养了尼禄，这种收养方式跟收养孩子不是一回事。它只是在法律上创造一种“亲缘关系”，就像汉朝宦官也以此方式来创建自己的宗族一样。对于罗马皇帝来说，将世袭制优势（谁会是下一位皇帝总是显而易见的）与贤者掌权的共和制择优理念相结合是罗马皇位继承的一个有效的方法。通过收养制度，每位皇帝可以将他的皇位传给他欣赏的人，而不是传给自己生养的儿子。

　　安东尼·庇护的统治经历与哈德良很像，他在位时间比较长，而且在位期间国家稳固，波澜不惊。他在位的23年间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是148年庆祝罗马建城900周年。庇护正式收养了两个人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一个是他的侄子马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另一个是比马可·奥勒留小9岁的男孩卢基乌斯·维鲁斯（Lucius Verus）。

　　161年，庇护去世，这时他的继承人中年纪稍长的马可·奥勒留已经40岁了。他当过一年执政官，完成了政治家的使命，不过他并不喜欢政治。他非常内向，天生就是个学者（据《古罗马帝王列传》记载，12岁之前，“他对哲学就有了浓厚的兴趣”），而且，他并不热衷于当罗马的皇帝。他是被“元老院强迫”去完成使命的，出于报复，他便让当时已经当了执政官的弟弟卢基乌斯·维鲁斯同他一起当了皇帝。

　　两人刚一即位就不得不去处理一场战争。帕提亚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沃洛加西斯四世（Vologases Ⅳ）看到前两位罗马皇帝的统治相对平静，便借机穿过亚美尼亚（已经被其控制），侵入了叙利亚。

　　帕提亚人在叙利亚受到热烈欢迎，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些逃离科赫巴起义后的大屠杀的犹太人非常欢迎帕提亚人，这些犹太人击退了驻守在那里的罗马军队。卢基乌斯·维鲁斯指挥罗马军队向东进军，而马可·奥勒留留守国内。162年，维鲁斯在叙利亚有力地回击了帕提亚军队，并成功夺回了亚美尼亚。与此同时，另一位指挥官带领另一支军队向东南部进军，进入美索不达米亚，并占领了泰西封。沃洛加西斯四世抛弃他的宫殿撤退了，宫殿随之被罗马人摧毁。

　　地图5-1 帕提亚人入侵

　　166年，罗马军队得胜归来，但是也带来了瘟疫。胜利游行结束时，这种疾病已经在整个城市蔓延开来。

　　168年，希腊医生盖伦接到罗马皇帝的紧急召唤，奉命来到罗马城。他在自己的专著《医术》（Methodus Medendi）中记录了这场瘟疫。他对病人症状的描述是：发热、咽痛、有脓疱。这场“安东尼瘟疫”极有可能就是天花。瘟疫持续了整整3年，最严重的时候每天死亡2000人。由于有大量尸体需要处理，奥勒留宣布在城中新建坟墓为非法行为，只有这样才能强迫罗马人将尸体拉出城外处理。之后的若干年，城中也一直饱受瘟疫困扰。

　　在此期间，军队由于受到疾病的侵扰而遭到削弱，多瑙河附近的部落趁机袭击罗马前线。两位皇帝前去处理危机，但在他们到达之前，入侵就被镇压了下去。在返回罗马的路上，灾难降临了。当时卢基乌斯·维鲁斯突发疾病，还没回到罗马就去世了。

　　马可·奥勒留带着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是罗马共治者的尸体返回了罗马，命人将其厚葬。然后，他又回到了多瑙河沿岸。中间有几次，帝国出现一些事务需要他回国处理，还有一次他去了东部边境处理传言中的叛乱，除此之外，一直到他统治结束，他都待在日耳曼行省，对抗那里越发猖狂的入侵行为。

　　长期远离首都往往会使皇帝丧失人心，但奥勒留因治国有道、爱民如子而名垂青史。接连不断的战争榨干了国库，他便拍卖宫廷的家具、金碟、珠宝，而不是增加税收，这使他更受人民爱戴。（《古罗马帝王列传》记载说，他甚至拍卖了“妻子的丝绸和金丝绣服”，他觉得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军旅营帐其实正是奥勒留喜欢的地方，在这里可以远离满是喋喋不休的元老院议员和闹闹哄哄的罗马市民的首都。在日耳曼前线的那几年，马可·奥勒留得以沉浸在哲学里。他的哲学著作《沉思录》成为斯多噶学派的经典著作之一。这是一个困于自己的职责，想要卸去帝国重任的人的沉思。他觉得，去国最远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时候。他写道：“如果你在履行自己的职责，那么不管你是冷还是暖，是困乏还是振作，是受人指责还是被人赞扬，是濒临死亡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情，对你来说都毫无差别。”稍后他又补充道：“要注意，你不是恺撒，你不是这块料。让自己保持单纯、善良、纯净、严肃、不做作，做正义的人。”

　　他本人从未想要成为恺撒，不过他很早便要求自己的儿子康茂德（Commodus）学习领导术。奥勒留总共有过14个孩子（传闻说有好几个孩子都是他的妻子趁他不在时对他不忠才有的。《古罗马帝王列传》写道，他曾经发现他的妻子与一位留宿的客人在吃早餐，却假装没有注意到），但是这么多孩子中活过4岁的只有康茂德。康茂德5岁时便被他立为继承人。177年，也就是康茂德16岁时，他宣布康茂德为他的共治者。马可·奥勒留此后没活多长时间。他身体一直有病，可能是患上了癌症，狄奥·卡西乌斯说他习惯于长期使用止疼药，这说明他很可能对鸦片上瘾。180年，在重病一周之后，他死在了前线。

　　19岁的皇帝康茂德立刻同日耳曼人达成和平协议，停止前线的战斗，打道回府。他是多米提安之后第一位血亲继承人。其实也正因为长期未由血亲继承，罗马才能得到大体良好的治理。养子继承制避免了世袭君主制最严重的缺陷，一个明智的、能有效管理国家的统治者登上皇位后，会挑选跟他相似的人作为自己的继承者。

　　但马可·奥勒留打破了这个传统。康茂德的上位是2世纪罗马最大的灾难，也是马可·奥勒留犯的最大的错误，马可·奥勒留过于孤僻，以至于没有心思去发现身边的优秀人才。他本性喜欢独处，觉得结交朋友耗费心力，没有费心去找继承人，于是干脆就让自己的儿子来继承皇位，这样做简单多了。

　　康茂德几乎从登上皇位之时就已经堕落。在返回罗马的途中，他还带着自己的同性情人，让他坐在自己所乘的战车里，而且在游行过程中还亲吻他。同性恋在罗马肯定不少见，但是这种行为被认为太过于希腊化，是阴柔的表现；如果非得找个男子作为情人，那么最明智的做法是不要在罗马公众面前招摇过市。

　　图5-1 康茂德

　　罗马皇帝康茂德（180—192年在位）童年时期半身像。藏于巴黎卢浮宫。

　　图片来源：SEF/Art Resource,NY

　　自那以后，他的种种劣迹都成为传奇故事。他在后宫召集了300名妇女和300名男子，男女比例均等。他喜欢格斗游戏，还将自己打扮成角斗士。他杀害了他的一位姐妹，强迫另一位侍寝。他还穿着女装、披着狮皮在罗马四处游荡，手持棍棒攻击罗马市民。但是若说他真的疯了，他倒是还没有完全与现实脱节。据《古罗马帝王列传》记载：“他害怕理发师，所以常常（在自己给自己理发时）烧焦头发跟胡须。”这表明他自己也知道，可能会有人看不惯他的行为而要谋杀他。

　　罗马人一致认为他一定是他母亲与某一个角斗士的私生子，他不可能有比肩圣人的马可·奥勒留的血统。这便为“谋杀一位合法的皇帝”找到了合理的理由。192年，他的一名情妇和一位朝臣下药毒死了他。但他没有马上死去，于是他们找来一个摔跤手掐死了他。

　　他死后，内战随即爆发。192—193年，有四个人都想取得禁卫军的支持。最终胜出者是一位负责麻烦不断的多瑙河前线的将军——塞普蒂默斯·塞维鲁（Septimus Severus），他虽然身材矮小，但精力充沛。他出生于北非，在马可·奥勒留统治时期担任过元老院议员。

　　他向罗马进军，但是不等他到达，元老院就已宣布他为皇帝。他于6月10日进入罗马城，并立即采取一系列措施以确保自己的帝位无虞。他召集禁卫军举行了游行仪式（这意味着禁卫军没有带武器进城），然后派出自己在日耳曼的战事中训练有素的军队包围了他们。每个涉嫌拥护另一名候选人的禁卫军战士都受到警告，并被要求离开罗马城。等他们一逃走，他马上便任命忠诚于他的人来接替。

　　在此之后，他的统治期间战事频仍：抗击帕提亚人，前往不列颠袭扰苏格兰人，以及多次平定边患等。但他并没有从自己所目睹的事件中吸取任何经验教训。198年，他任命长子卡拉卡拉（Caracalla）作为继承人。

　　209年，也就是他去世前两年，他又指定他的小儿子盖塔（Geta）与卡拉卡拉一同做皇帝。他这样做也许是企图弥补他之前做出的不慎选择，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错误。卡拉卡拉作为军人是好样的，但他威胁要杀死妻子，而且已经谋杀了岳父，还曾试图杀死生父。尽管如此，他仍然是他父亲挑选继承人的第一选择。

　　马可·奥勒留开创的世袭制几乎给帝国留下了一道致命伤。共和制已经死亡，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发展成形的帝国，这二者之间只是稍微有点相似。在卡里古拉和后继者的统治下，帝国已经染上了疾病，看起来似乎无药可救，不过后来又奇迹般地康复了。3000多年前，中国的黄河流域的文明已经开始担忧王朝衰亡的问题。罗马人想出了给帝国统治披上共和外衣的办法，使二者实现平衡，避免了王朝的衰亡。而到了这个时候，世袭继承制的缺陷也将撕裂汉帝国的权力。

　　184年，酝酿已久的黄巾起义爆发了。

　　这场起义的领导者是张氏三兄弟：张角、张宝、张梁。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三国演义》中，他们被描绘成肩负大同世界希望的人，带着几分原始共产主义的色彩。他们的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他们希望没收富人的土地，将其平均分配给百姓。

　　对黄巾起义及其后续事件记载最全面的史书是学者兼政治家司马光所编纂的《资治通鉴》。该书在事件发生很久之后才编纂完成，但是司马光大量使用了几个世纪以来的官方记录。

　　起义从黄河以南、山东半岛附近开始。起初黄巾军被官兵击退，汉朝官员相信很快就会将起义镇压下去，于是他们在184年改元“中平”，但起义军很快又组织了起来，重新发动进攻。189年，战事已经逼近首都洛阳。

　　同年5月，汉灵帝驾崩。他去世前并没有指定继承人，而是将此任务留给了皇后，也就是后来的何太后，以及宫廷宦官蹇硕。在死之前的某段时间里，汉灵帝曾将洛阳的兵权交给蹇硕，这样，他便成了整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这两人认为皇位应该由汉灵帝13岁的儿子刘辩，也就是后来的少帝来继承。由于军权在握，蹇硕计划进行一次大清洗，除掉汉朝的大将军何进，增强自己的权势。

　　何进听闻此事，处死了蹇硕——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宦官们的耳朵里。皇宫内开始分成两派，各自都武装起来。最后宦官一派先下手，张让抓住了大将军并将其斩首。但后来另一位将军袁绍下令将宫殿的大门全部封锁，杀死了所有的宦官。“无少长皆杀之，凡二千余人，”司马光记载道，“或有无须而误死者。”

　　此时，掌握兵权的前将军董卓看到机会，准备夺权。他从镇压羌族的战役中抽身而出，率军前往皇宫，控制了混乱的局势。他开始任命亲信为官，并依靠自己的军事实力发号施令。

　　事实上，他是在虚张声势。当时他手下的人手并不够。但他每晚都派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悄出城，然后于次日清晨大张旗鼓地进城，以造成支持他的人不断加入的假象。

　　董卓随后废了少帝，毒杀了何太后。他立年龄稍小的陈留王刘协为帝，史称汉献帝，受他的保护。

　　董卓并不是唯一一位有野心的将军。此时黄巾军还没被完全打败，各方诸侯却打了起来。董卓带着年轻的汉献帝从洛阳撤走，迁都长安。各路诸侯联合起来讨伐董卓。最终董卓的亲信吕布杀死了他。

　　之后的几年里，另一位将军曹操从诸侯中脱颖而出。196年，曹操控制了汉献帝，将朝廷迁到许都（后称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随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天子，并打算为他的新女婿夺回北方。

　　黄巾之乱此时虽已平息，但几十年来的战乱和政府的腐败已经让国家变得千疮百孔。汉献帝虽然坐在了汉室的宝座上，但他同后期的周天子一样，都是有名无实的统治者。在汉帝国的土地上，群雄并起，争夺霸权。曹操夺取了北方，但是在收复汉室天下这件事上，他没有同盟，因为有太多的对手都不希望看到许都成为权力中心。

　　208年，在长江的赤壁附近，曹操的军队遇到了两个最强劲的对手。隔江对峙的双方均被过去几年来的战争拖得疲惫不堪。最终曹操主动出击，但中途发现风向发生逆转。对方将领抓住机遇，用一种令人生畏的武器发起了奇袭。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的记载如下：

　　（黄盖）先以书遗操，诈云欲降。时东南风急，盖以十舰最著前，中江举帆，余船以次俱进。操军吏士皆出营立观，指言盖降。去北军二里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船往如箭，烧尽北船，延及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瑜等率轻锐继其后，雷鼓大震，北军大坏。操引军从华容道步走，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羸兵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众。刘备、周瑜水陆并进，追操至南郡。时操军兼以饥疫，死者太半。 注释标题 Ibid., vol. 2, p. 396.

　　败走华容道彻底终结了曹操统一中国的野心。他的势力范围后来只限于汉朝的北方领土，虽然战争仍在继续，但他再也没有主动发起统一中国的战争。

　　汉献帝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只是徒有其名。220年曹操去世，汉献帝被迫禅位给曹操的儿子。至此，汉朝的统治历经四百多年终于结束。

　　中国进入了三国时代。曹操的儿子曹丕统治了汉朝的北方疆域。南方的统治者分别是曹操在赤壁之战中的两位对手。孙权在长江中下游建立吴国，定都建业，即现在的南京。刘备则在岷江边的都城——成都——统治着西南地区，成为蜀汉的开国君主。三国取代了汉朝，和平一去不复返。接下来的三个世纪里战乱不休。

　　地图5-2 三国

　　在西方，塞维鲁去世后，卡拉卡拉和盖塔两兄弟不得不共同做皇帝。他们从来都不是好朋友，盖塔成了联合统治的牺牲品：卡拉卡拉命人在皇宫中将其杀害，并烧掉了他的尸体。

　　《古罗马帝王列传》说卡拉卡拉很狡猾，设法赢得了禁卫军的拥护：

　　他的父亲去世后，他去了禁卫军营地，在士兵面前抱怨说：“……我的弟弟准备了毒药想毒死我，而且我弟弟一直不尊重自己的母亲。”他还公开感谢那些杀死（盖塔）的人。事实上，为了获取士兵们的忠诚，他给了他们额外的报酬。有些官兵对谋害盖塔一事很不满。他们说这两人都是塞维鲁的儿子，他们曾发誓要效忠两个皇帝，那就应该对他们两人都忠诚。（军营）的门向卡拉卡拉关上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欢迎皇帝入内。军队最终之所以没有闹事，不仅是因为卡拉卡拉不断对盖塔发出抱怨和指责，还因为他向他们支付了大笔金钱。 注释标题 Caracallus 2, in Birley, p. 251.

　　然后，他开始清洗任何打算为盖塔之死展开报复的人。“在那些日子里，无数曾经支持他弟弟的人都被杀害，”据《古罗马帝王列传》记载，“杀戮无处不在。有人甚至是在沐浴时或在吃饭时被杀害的。”狄奥·卡西乌斯补充说，卡拉卡拉甚至取消了盖塔的忌辰仪式。

　　此后，他颁布了一项新的法律：在他的帝国，所有的自由人现在都是罗马公民。

　　300年前，就有人提出要授予意大利各城邦罗马公民权，结果罗马人对提出这一建议的人大发雷霆，兵戎相向。现在，甚至没有经过任何辩论或讨论，这项法律就施行了，而且也没有公众对此表示强烈反对。

　　从某个角度看，授予罗马公民权已经变得越发没有意义：罗马不再是一个共和国，所以一个人即使成为罗马公民，也不再有投票权（投票权在内战期间可是最大的问题）。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罗马公民权又绝非没有意义。哈德良长城将附属国（附属国会有某种程度的独立性及民族自豪感）变成严格控制的内部省份，对于所有住在罗马国境内的民族来说，这都指向了同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它们不能再继续像放在一个瓶子里的弹珠那样，维持“罗马治下”的国家集合体的身份。在先前的情况下，各地人民首先效忠的对象是他们的第一身份，当危机发生时，瓶子被打破，所有的弹珠都会跑出来。因此他们必须抛弃过去，接受一个全新的身份。他们必须变成罗马公民。

　　但是，现在成为罗马公民不再意味着对国家事务拥有投票权。身为罗马公民也不再意味着其出生地就是罗马城。罗马帝国吞并了广阔的土地，成千上万的罗马公民可能毕生都从未真正踏进罗马这座赋予了他们身份的城市。身为罗马公民也并不意味着知道罗马人如何就餐，或者会欣赏塞涅卡的诗歌，或者会讲拉丁语。

　　在卡拉卡拉的统治下，罗马公民权有三层含义：首先，正如几十年前爱比克泰德指出的那样，它意味着具有此身份的人要忠顺于皇帝；其次，它还意味着具有此身份的人同所有罗马公民一样有一定权利——如果一个人因犯罪而被处以死刑，他可以向罗马申请裁决（除非你是在一场清洗运动中被抓的），他的婚姻和其他合同在罗马法院被视为合法，他的孩子可以根据其遗嘱继承遗产；最后，它还意味着此人需要纳税。卡拉卡拉破产了。他为了行贿掏空了国库，他需要更多的公民，以便搜刮到更多的钱来填补国库的亏空。

　　简言之，罗马公民权已经成为一种交易。为了换取法律保护，罗马境内的自由人愿意付这笔钱。这笔交易并不太糟（尚未变得太糟，毕竟还没有提高赋税），但是这样做绝对无法将人们团结在一起。这完全不像伯里克利对雅典人发出的号召，让雅典人将自己奉献给身为雅典人的理念，也不像犹太人那样相信上帝向亚伯拉罕的后人许诺了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这些是将人们团结在一起的信念。

　　212年，也就是卡拉卡拉宣布授予所有自由人罗马公民权的那年，一位名叫阿尔达希尔（Ardashir）的帕提亚诸侯王正在小心翼翼地四处讨伐其周围的其他小诸侯国。阿尔达希尔的王国在帕尔斯（Pars），它是帕提亚的一个省份，至今波斯人还生活在那片区域。他的王国首都是古尔（Gur），他的家族是古波斯帝国的后代。后来的记载称他还是大流士本人的直系后裔，不过这已无从考证。他丝毫没有惊动远方的帕提亚国王，而是通过劝降或恐吓控制周围的小诸侯王。

　　要不是帕提亚国王阿尔达班五世（Artabanus Ⅴ）此时正自顾不暇，他才不会侥幸不被注意。阿尔达班五世的一个亲戚意欲夺取其王位，经过一场血腥的内战之后，对方控制了泰西封和美索不达米亚下游地区。阿尔达班五世被赶出首都，撤到西部地区，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北部平原上安营扎寨。因此，他无暇顾及泰西封以东地区的情况。

　　卡拉卡拉认为此时正是将帕提亚变成附属国的好机会，于是他致信被赶下台的阿尔达班五世，主动提出要帮助他，条件是阿尔达班要将女儿嫁过来。阿尔达班五世看出这不是真心实意的联姻，而是意在吞掉他的王国，便拒绝了。卡拉卡拉于是率军东征，并于216年秋季侵入了帕提亚的西部边境。他的征战一直持续到冬季，然后军队在原地扎营过冬，等待来年开春再战。

　　217年4月初，卡拉卡拉还不等计划好新的进攻，就患上了严重的胃病。他同一名侍卫一起骑马时突觉胃部不适，他跳下马，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他的侍卫趁机杀死了他。

　　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士兵看到这一幕，赶来将暗杀者刺死。这名刺客与杀害卡里古拉的刺客一样，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挽救了整个帝国。卡拉卡拉的尸体被火化，骨灰被运回罗马。他统治了罗马6年，去世时29岁。

　　没有了皇帝，东部军团便宣布他们的首领马克里努斯（Macrinus）为他们的新皇帝。217年晚春，马克里努斯带领他们再次穿越帕提亚边境发动攻击。但是经过一个冬天，阿尔达班五世重新积蓄了力量，经过苦战，罗马人被迫撤退，一无所得。马克里努斯不愿意再发动一场战争，于是主动赔款求和。

　　这激怒了他手下的许多士兵。他是因为自己的军事才能才被拥立为皇帝的，一旦失去军心，他便一无所有，何况恰巧当时还有一个候选人也在争夺皇位。此人便是卡拉卡拉的表侄（他姨母的孙子），时年14岁，高大英俊，名叫埃拉加巴卢斯（Elagabalus），长得很像卡拉卡拉，曾经有流言说他是卡拉卡拉的私生子。

　　218年5月16日，也就是马克里努斯战败后几个月，一群士兵拥护埃拉加巴卢斯取代马克里努斯成为罗马皇帝。马克里努斯发现越来越多的部属弃他而去，去追随新的皇帝。最后，他不得不逃跑。但一个月后他在卡尔西登被追兵发现，当时他正试图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前往色雷斯。他被关押了起来，没过多久就被秘密谋杀。

　　事实证明，埃拉加巴卢斯是个沉迷享乐、胸无大志的昏君，即使《古罗马帝王列传》中的故事只有一半是真的，也说明他在登基后不久便失去了理智。《古罗马帝王列传》通过辛辣的评价透露了很多细节，提到士兵们很快就对这位“一心淫乱享乐，沉迷于肉欲的第一公民”失去了耐心。他还举行奇怪的宗教仪式，其中有一次是他崇拜起一块他找到的石头，说它是一个神，另外一次是他试图自己给自己割包皮（据说差点把自己阉了）。

　　222年，禁卫军转而支持另一个人做皇帝，一队侍卫前去抓捕埃拉加巴卢斯。听到消息后，他躲入一个公共厕所，不过那些人找到了他并将他杀死。然后，他们又把他的尸体从臭水沟里捞出来，拖在马车后面跑了几圈，最后拴上一块石头扔进了台伯河。他与皇帝卡拉卡拉的血缘关系将他推上了皇位，但是这一关系没能救他的命。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