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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卡尔吉的败落

　　1303年至1320年间，德里的穆斯林苏丹国遍布北部，但是卡尔吉王朝失势了。

　　在阿拉乌丁的强硬手段之下，德里苏丹国不断扩张，穆斯林发动了一系列的袭击，旨在屠杀印度那些拒不合作的印度教徒。拉其普特诸王国——印度的武士氏族，所谓“刹帝利”—— 一代一代地衰落下去。

　　古吉拉特已经被占领了。拉其普特帕拉玛族（Parama）的王国马尔瓦（Malwa），库汗部落（Chauhan）最坚固的堡垒伦桑伯（Ranthambhore）很快也陷落了。1303年1月，苏丹把目光转向了古希拉（Guhila）的王国梅瓦尔。古希拉是仅存的拉其普特氏族中最强大的；500年来，他们对穆斯林的抵御一直很成功。

　　据后来的记述，“阿拉乌丁选择攻击梅瓦尔，是因为他想绑架梅瓦尔美丽的王后帕德米尼（Padmini），也就是梅瓦尔沙赫拉纳·拉坦·辛格（Rana Ratan Singh）的妻子。阿拉乌丁在开始进攻前先使用了欺骗手段：他访问了奇陶（Chittor）的都城，表面上是和平的，但是其部下却隐藏在城门外。结束访问时，当拉纳·拉坦·辛格出于礼节送他出城，阿拉乌丁的手下人突然跳出来，抓住了梅瓦尔国王，将他拖到了苏丹的营地。

　　地图10-1 拉其普特诸王国

　　为了拯救她的丈夫，帕德米尼给苏丹送信说她愿意用自己交换丈夫，前提是她要带着心爱的女佣和随从。阿拉乌丁同意了。第二天，一大队轿子，每个轿子由6名奴隶抬着，直奔其大营。但这些奴隶都是拉其普特武士，而轿子则相当于特洛伊木马，里面装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进入营地，士兵们就跳出来，杀死了阿拉乌丁营地中的卫兵，救出了他们的国王，回到了奇陶。

　　这一情节过于离奇，不像是历史事实，相关细节可能是由16世纪诗人加耶西（Jayasi）编造的，他当时正在编写一部叙事详尽的寓言，其中“阿拉乌丁”代表欲望，拉纳·拉坦·辛格和帕德米尼代表智慧。根据加耶西的说法，阿拉乌丁最终征服了奇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此之前他围攻了8个月）后，拉纳·拉坦·辛格战死，而帕德米尼则在他的葬礼上自杀，没有屈服于阿拉乌丁。但是加耶西的记述有可能带有粉饰的成分。阿拉乌丁对奇陶的抵抗似乎非常恼怒；当时的编年史作者埃米尔·库斯鲁（Amir Khusru）记载说，奇陶最终陷落后，苏丹反常地下令屠杀了3万印度教居民。

　　在阿拉乌丁统治的末期，苏丹国周围的其他印度教国家逐一陷落。库斯鲁记载了接连不断的征服，城池和国家被德里的军官相继攻克，战役一场接一场，“目的是让伊斯兰教的纯洁之树被广植天下……而邪恶的树，已经深深扎根，必须用武力才能连根拔起”。

　　潘地亚王国，曾因为两位王子之间的内战而分裂，后于1308年亡国；僧伽罗岛（今称斯里兰卡岛）的北部地区宣布独立，而德里军队随后占领了潘地亚的都城。德干以南的其他印度教王国幸存下来：以德瓦吉里为都城的亚达瓦（Yadava），以及前遮娄其王国的两个继承国：卡卡提亚［以瓦朗加尔（Warangal）为中心］和曷萨拉［都城位于德瓦拉萨穆德拉（Dwarasamudra）］。但是它们也频繁遭受攻击：德瓦拉萨穆德拉被洗劫一空，德瓦吉里遭到突袭，瓦朗加尔曾遭围城。虽然最终德里军队总会从这些南部王国撤走，但是在袭击中，总是有数千人丧生。库斯鲁写道：“死者的头像鳄鱼蛋一般在平原上滚动。”

　　为了庆祝胜利，苏丹在德里中心建造了一个黑色的亭子，它“就像地球中心的天房克尔白一样”。天房克尔白是伊斯兰教最神圣的神庙；在麦加，天房克尔白里面安置了黑石，这是一块朝向东方的圣石（可能是一块陨石）。亭子建成后，“阿拉伯和波斯的国王和王子”纷纷前来，他们不仅在这座复制的天房克尔白前匍匐，在苏丹前面也一样虔诚拜倒。埃米尔·库斯鲁总结说，德里已经成为“伊斯兰教的城市”。

　　巴拉尼说：“在阿拉乌丁统治的后期，他获得了几场重要的胜利，国家事务全都按照他的心愿办理，但他的财富似乎蒙上了阴云，国家的繁荣也有衰退的迹象。”他与儿子们和大臣们心生龃龉，受到微不足道的冒犯便会恶语相向，对下属官员经常无故发火。他深受双腿肿痛的折磨。巴拉尼还充满斥责地指出，他日渐沉迷于英俊的太监马利克·卡福尔。巴拉尼写道：“他让卡福尔担任了军队指挥官和维齐尔，而这个太监和仆从在他的授意下掌握了实权。”

　　1316年，阿拉乌丁死了。他的法定继承人6岁的儿子继任苏丹；之前尽管有人提醒阿拉乌丁提防兄弟之争，但是阿拉乌丁根本听不进去，竟然让年轻国王的哥哥库特卜丁·穆巴拉克沙赫担任摄政。

　　这个决定旋即就带来了恶果。6岁的国王和他的另一个兄弟被刺瞎了双目（巴拉尼不无怜悯地记述道：“他们的眼睛……被人用利刃从眼窝里挖出，就像切开西瓜一样。”），而库特卜丁则宣布自己为苏丹。究竟谁是这个计划的幕后主使，我们不得而知。巴拉尼鄙视马利克·卡福尔这个太监，把责任推到了他头上；他说卡福尔本打算弄瞎所有三个男孩，但是反对者太多。也有记载说是库特卜丁策划了一切。证据似乎倾向于是库特卜丁所为，因为他不仅保住了自己的眼睛，而且比他的对手活得长久。35天后，马利克·卡福尔被朝臣斩首于宫殿，也可能是被军官所杀。

　　十几岁的库特卜丁成了德里的苏丹，他立即开始追随父亲的脚步。巴拉尼说，他特别喜欢一个转信了伊斯兰教的年轻印度教战俘，“擢升其地位，且授予他‘库斯鲁汗’（Khusru Khan）的称号。他对这个人如此痴迷……竟然把军队……交给这个年轻人指挥”。与此同时，他终日沉溺于花天酒地的生活，肆意挥霍。他勉强做了4年苏丹，其间不得不一次次采取一些取悦大众的做法：他取消了阿拉乌丁所颁布的价格控制政策，放弃税法，准许贵族自由追求权力，提高了官员薪俸，还大方地在朝堂周围撒出黄金以收买忠仆。

　　在库特卜丁短暂的统治期间，没有严重的入侵或叛乱危及他的苏丹地位，而这只是他运气好罢了。尽管他使出了贿赂收买的手段，但是由于太过无能，没能结下多少朋友。而当库斯鲁汗开始阴谋推翻他时，这位从前的奴隶找到了愿意加入的盟友。

　　一天深夜，在库斯鲁汗的带领下，阴谋造反者闯入了苏丹宫殿。库斯鲁汗本人进了苏丹的房间，而其余的人在院子里分头把守。尽管苏丹的房间戒备森严，但他的卫兵把苏丹宠爱的这个人放进去了。库斯鲁汗关上了身后的门，此时苏丹问他，外面乱纷纷的是怎么回事。这个太监说：“你的马挣脱缰绳了，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控制住它。”此时，库斯鲁汗带来的人已经到了苏丹寝殿后的那间屋子。他们开始杀死门外的卫兵时，这位年轻的苏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巴拉尼记述说：“他穿上拖鞋，朝后宫跑去。叛徒（库斯鲁汗）心里明白，如果苏丹逃到后宫嫔妃的某个屋子里，他就很难完成这个阴谋。”他朝库特卜丁追过去，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拽倒了。其他同谋者赶到的时候，这两个男人还在地面上撕打。库斯鲁汗大喊着让旁边的人小心，其中一个人刺死了苏丹，把他拖开了。

　　库特卜丁的无头碎尸被扔到了院子里。库斯鲁汗和他的手下血洗了宫殿，诛杀了苏丹的所有支持者。然后，午夜时分，所有剩下的官员聚集在点燃了火把的院子里，被迫承认库斯鲁汗为新的苏丹。巴拉尼写道：“库斯鲁汗掌控了局面。世界出现了一位新苏丹，一批新的事物产生了，阿拉乌丁王朝的根基被彻底摧毁了。”

　　库斯鲁汗苏丹的统治仅延续了一年。

　　尽管巴拉尼很厌恶这位苏丹，但他似乎是一个相当有水平的统治者和战士，而曾被阿拉乌丁严格统治的整个苏丹国，运转得也算顺利。但是，一坐稳王位，库斯鲁汗就放弃了伊斯兰教，转信印度教。被征服的印度教民众很高兴，特别是当库斯鲁汗开始提拔印度教军官和朝臣的时候。但是德里苏丹产生凝聚力的主要原因是阿拉乌丁将德里视为伊斯兰教帝国，认为伊斯兰教可以给异教徒带来真理，而库斯鲁汗转信印度教迅速让他失去了一些人的支持。巴拉尼抱怨说“宫殿中都开始进行偶像崇拜”，而且“伊斯兰教的圣书被人坐在屁股底下，讲坛上放置了神像”。库斯鲁汗不太可能愚蠢地公开蔑视伊斯兰教的宗教活动，但是巴拉尼的记载反映了德里穆斯林对这种转变的愤怒。

　　库斯鲁汗即位后两个月，旁遮普一个偏远地区的总督加齐·马利克·图格鲁克（Ghazi Malik Tughluq）组织了一批反对派。在德里城墙之外的一场战斗中，一群穆斯林总督及其军队与库斯鲁汗的苏丹卫队发生了对峙。苏丹的军队溃散了，而库斯鲁汗本人藏在附近的一个花园里，后被人发现，被当场斩首。

　　随后，各位总督宣布加齐·马利克为新苏丹（他们欢呼：“你将我们从印度教徒的役使中救出来了！”）。他采用了“加斯丁苏丹”的头衔。巴拉尼总结说：“每个人都给了他应有的敬意……在其后的一星期内，国家的各项事务恢复了秩序，而库斯鲁汗和其邪恶追随者造成的混乱和罪恶则得到弥补。”两个德里王朝已经败落了，现在第三个开始了统治。王朝可能瓦解，但苏丹国的地位依然不可动摇。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