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一次蛮族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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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一次蛮族入侵
公元前2278年至公元前2154年之间,古提人成群侵入阿卡德人的土地,乌尔第三王朝将他们驱逐。
现在,处在萨尔贡的儿子玛尼什图苏(Manishtushu)统治下的阿卡德帝国正企图扩张。阿卡德人发现,与埃及不同,他们最强劲的敌人在自己的边界之外。
玛尼什图苏的碑文自夸他像他父亲一样好战。他吹嘘自己为帝国征服了更多领土,甚至为了打击“三十二位联合对抗他的国王”乘船横跨波斯湾,他在波斯湾击败了他们,并一举拿下他们的城市。这通说辞中烟雾可能比火焰更多。虽然他吹嘘自己的征服能力,但是那些向他进贡的地区可能是里姆什早已征服了的地区。记载一场胜仗的铭文这样结束:“这些都不是谎言!这千真万确!”(这句话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就像篡位者总是称自己为“名正言顺的王”。)
玛尼什图苏统治的十四年非常有趣,因为他生出了纳拉姆辛大帝(Naram-Sin the Great)这样的儿子,亦即萨尔贡大帝的孙子。纳拉姆辛带领阿卡德人最大限度地扩张了帝国的疆域。他像他的祖父一样征战不止。他立的一块石碑宣扬他一年内取得了九场胜利;另外,还有一块名字毫无新意的胜利碑,这块碑纪念他征服了埃兰西部的一个部落。阿卡德人的边境也悄悄地逼近苏萨,苏萨是埃兰的两座都城之一。但因为埃兰人抵抗住了来自西部的越来越大的威胁,所以阿万依然保持着独立。
纳拉姆辛无视埃兰国王的独立性,他自封“世界之王”和“宇宙之王”,对自己对美索不达米亚的功劳过度吹嘘。他的用楔形文字写出的名字出现在表示神灵的标志旁边,胜利碑上刻着他站在作战军队中的高大身影,在早期的雕刻中这里是神灵的位置。纳拉姆辛不需要任何神灵来保佑他作战,他自己就可以保佑自己。目前为止,我们知道纳拉姆辛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第一位在有生之年拥有神一般地位的国王,这一举动表明王权在某种程度上趋于成熟。
纳拉姆辛在位期间,阿卡德人对自己民族的认识也在某种程度上成熟起来。萨尔贡已经把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相互交战的城邦统一为一个国家,但是阿卡德文化与阿卡德的政治氛围从来都没有实现统一。你可以住在阿卡德帝国,服从阿卡德国王,但你仍是苏美尔人。萨尔贡的子孙歌颂他们统一苏美尔楔形文字(面对被征服者时)和阿卡德楔形文字(面对他们自己人时)的功绩。虽然国家的官员和军队驻在苏美尔人的城市,但他们知道自己的文化与苏美尔人的文化截然不同,并不是当地文化的一部分。
这种日益强烈的对自身文化的认同感在帝国最危险的时候表现得最突出。这种认同感来自扎格罗斯山脉,那是底格里斯河东部的山脉,然后横扫了古提人(Gutian)的部落,并一直延伸到纳拉姆辛王国的边境。
混乱会威胁到一个国家已经建立起来的秩序,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统治者平定内乱的记录,这是一种残酷压迫和剥削的行动。由于埃及分裂成不同的王国,埃及人的故事中也提到了兄弟相残。在《吉尔伽美什史诗》中,吉尔伽美什同一个野人打仗,但这个敌人也是他自己的影子。
然而,纳拉姆辛面临着一些新东西:那些外部野蛮人的入侵,这些人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意图破坏和摧毁他的国家。阿卡德人靠暴力强占了苏美尔,但萨尔贡的子民有自己的一套语言和文字。到了纳拉姆辛即位时,阿卡德帝国已经更像一个国家,而不是在扩张中偶尔停下来吃饭的军队。它拥有自己的历史,拥有自己的开国之君。直到现在,他们才可能谈到一种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野蛮人”。
历史学家大卫·麦卡洛(David McCullough)曾说:“没有人自称是野蛮人,野蛮人是敌人的叫法。”阿卡德人的文化与散居的古提人的文化背道而驰,古提人虽然通用一种口语,却没有留下任何铭文和传说,甚至他们身后也没有留下什么历史。当然,阿卡德的所有铭文都没有使用“野蛮人”这个字眼,这个词在很久以后才由希腊语传入。但是阿卡德人看到,古提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搞破坏,而不是建立另一种代替他们文化的文化。亚述研究者利奥·奥本海姆(Leo Oppenheim)指出,在阿卡德人写的编年史中,他们对古提人的入侵充满仇恨,他发现这种纯粹的仇恨在古代世界很罕见,他说:“唯有埃及人对希克索斯的憎恶能与之相较。”这件事发生在200年后,那是埃及第一次遭到具有破坏性的外来游牧民族的入侵。苏美尔人称古提人是蛇、蝎子和半人:
地图16-1 纳拉姆辛统治时期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他们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一部分:
古提人,不受限制的人,
有人的头脑,却有狗的情感,
猴子的特性。
他们像鸟一样,成群地掠过地面……
任何东西都逃脱不了他们的控制,
没有人能逃脱他们的魔爪。 注释标题 “The Cursing of Agade,” in ETC.
纳拉姆辛无法把古提部落驱逐出去;他们成群涌入,占据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古提人占领阿卡德人的城市后,把一切秩序都颠覆了。
信使不能再走在大路上,
信使的船也不能再在河里航行……
囚犯制服看守,
土匪占据道路……
他们在城市里为自己建造花园,
而不似往常,将花种在野外。
田里不长庄稼,水里没有了鱼,
果园里没有了果汁和葡萄酒,
乌云没有带来雨水……
诚实的人与叛国者混杂在一起,
英雄受戮,尸首堆积,
叛徒的血流淌过诚实的人的血液。 注释标题 Ibid.
野蛮人推翻了社会秩序引起动荡不安,之后不久,有人就写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来描述这场灾难。天神发怒了:这是第一次对野蛮人的入侵给出这样的解释,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在《阿加德的诅咒》(The Cursing of Agade)里,纳拉姆辛毁坏了都城恩利尔的圣殿,还偷走了那里的金银铜。这些亵渎行为注定让他的国家遭到诅咒;他把金银财宝运上船拉走,“船一离开港口,城市就失去了智慧”。
智慧是文明人独有的特征,但是他们丢失了它。恩利尔决定放任古提人复仇,让他们来对付阿卡德人,像“吞噬整片大地的咆哮的风暴,人类无法应对的泛滥的洪水”。那些游牧民族的人只是神灵借以发泄愤怒的工具。“确实如此,”这是故事的结尾,“青草蔓生到了河两岸的曳船道。”一个刚刚成型的文明就此消失。
从苏美尔王表看,我们得知古提勇士攻下了吉尔伽美什的故乡乌鲁克。由于他们当时一路向西进军,他们几乎肯定也打破了阿卡德人对苏美尔南部的控制。
到公元前2218年纳拉姆辛去世时,古提人已经让他的国家缩小到原来的一半。纳拉姆辛把烂摊子留给了他的儿子沙尔卡利沙瑞(Shar-kali-sharri),他面临着驱逐野蛮人的重任。他没能做到;就连拉格什也落入了古提人手中,沙尔卡利沙瑞的统治结束之后,夺回苏美尔南部已经无望了。古提人搬进了一些南部的城市。但是另外一些城市,包括埃兰的那些城市,利用了沙尔卡利沙瑞集中精力应对古提人的机会,使自己脱离了阿卡德帝国,因为阿卡德国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只是在名义上统治他们罢了。
后来,阿卡德人的土地上出现了无政府状态。沙尔卡利沙瑞于公元前2190年左右逝世之后,国家的中心是勉强凑合在一起的。但苏美尔王表上存在一个问题:“谁是国王?”这意味着没有人能真正在一段时期内握住王权。最后,一个不属于萨尔贡家族的武士登上王位,他在位21年之后将王位传给了儿子。
我们对这个非萨尔贡的王朝一无所知,但它注定要失败。碑文中就哀悼了阿卡德的失败:公元前2150年左右,古提入侵者攻破了阿加德的城墙。由于尚未发现城市的废墟,所以我们不知道城市是否被抢掠或者焚毁。也许找不到城市遗址说明该城被彻底毁坏了。而且,由于这座城市在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标记,所以它可能再也没有被人重建过。从古代近东地区大多数的城市遗址可以看出,这些城市被一次又一次地占领,但是一个被认为受了诅咒的城市有时候可能会在几个世纪之内都被人抛弃,任其荒芜。
将近半个世纪以来,野蛮的古提人的足迹踏遍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他们身后几乎没有留下表明他们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的东西:没有文字、碑文、雕塑或者宗教中心。古提人的入侵终结了一种已经存在的文化,却没有形成另一种新的文化。
王表在阿卡德人的统治和古提的“国王”之间画了一条鲜明的界线,因为古提“国王”显然不知道如何建立传承的制度。玛尼什图苏在位15年,纳拉姆辛在位56年,甚至纳拉姆辛的儿子面对守住他父亲的逐渐被侵吞的帝国残余的难题,也稳定地统治了国家达25年之久。但是打败了阿卡德人并占领附近城市的古提人却不断迁移,稳定不下来。在一位没有名字记载的国王之后有21位国王,这些人中只有一位设法维持住了王位7年,大多数人只在位一两年,最后一位甚至只统治了40天。
那些古老而又强大的苏美尔人的城市——据推测现在由苏美尔人、阿卡德人和古提人一起统治——不会长期忍受野蛮人的统治。
拉格什时代埃兰附近的城市开始复兴。古提勇士古地亚(Gudea)放弃了自己的古提城市,在拉格什称王,然后开始清理和重建苏美尔人的寺庙,这些寺庙显然遭受了阿卡德人或者古提人的破坏。
古地亚没有出现在苏美尔王表里,这可能意味着他的势力范围从来没有超出过自己城市的边界。不过,他的胜利足以让人民对他印象深刻,他称自己是人民“真正的领袖”。他也在庆功碑上称已经与山里的埃兰重新开展贸易,他们为他送来铜矿石,从印度采购“红石”,甚至与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地区进行贸易。他声称:
开辟了一条运雪松出山的路,用巨斧砍倒雪松……像巨大的蛇一样,雪松从雪松山上顺水而下,松树从松树山上滑下来。 注释标题 “A tigi to Bau for Gudea,” in ETC.
如果这是事实,那就说明古提人没有能力守住河流,因为河流仍然是对贸易开放的。
古地亚也从马根(现在的阿曼)那里购买石头建造自己的雕像。这些雕像表现出国王是神灵的崇拜者,身上没有佩带武器,穿着礼服,双手紧握做祷告状。与纳拉姆辛傲慢地双腿岔开做出神的姿态截然不同,古地亚不打算重蹈前人的覆辙,冒险去激怒众神。
解放拉格什之后不久,吉尔伽美什的家乡乌鲁克也得到解放,但是国王乌图赫加尔(Utuhegal)的宏图大志决不只是解放自己的城市。他把古提人逐出乌鲁克,之后他的士兵(对他绝对忠诚,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们跟着他“就像一个人似的”)像波浪的涟漪一样分散开来,他们散布到乌尔、乌尔南部的埃利都,可能向北还远到古老的圣城尼普尔。尼普尔被从古提人手中解放出来,象征着这片平原最终脱离了古提部落的控制,获得了自由。他与士兵一起进驻这些曾经在古提的统治下变得一片混乱的城市,乌图赫加尔开始在碑文上歌颂自己,自封了一个多年来甚至可能是从萨尔贡的儿子统治帝国以来从未有人用过的封号:四方之王。他对自己的胜利的描述是,他是“命令无人敢违抗的国王”。他抓获了最强悍的古提领袖,他将此人描述成“山里的一条蛇”,把他绑着推进朝堂,面对他摆出一副平原上崛起的下一位伟大帝王的姿态——“把脚踏在他的脖子上”。
图16-1 古地亚
拉格什的国王古地亚被表现为一位谦卑的神灵崇拜者。卢浮宫,巴黎。
图片来源:斯卡拉/艺术资源,纽约
然而,尽管乌图赫加尔结束了侵略者的统治,他自己却很短命,没能充分享受他胜利的成果。真正藏在草丛里的蛇,似乎是他的得力助手和女婿乌尔纳姆(Ur-Nammu)。把古提人逐出乌尔之后,乌图赫加尔留下乌尔纳姆管理这座城,乌尔纳姆掌握着军队。不久之后,乌尔纳姆起兵谋反。王表上记录着乌图赫加尔统治了他新解放的土地7年6个月零15天——这是唯一一次国王的在位时间具体到年以下。这样的精确度证明了乌图赫加尔的统治是突然结束的。令人震惊的是,他很可能死在了自己的女婿手里。
虽然乌尔纳姆的统治是以血腥的手段获取的,但是这位曾经同时统治乌尔和乌鲁克的人,主要还是一个国王而不是一位战争领袖。他时不时地还要跟那些阴魂不散的古提人打上一仗,但是条约和联盟宣誓表明,乌尔纳姆主要是靠谈判来拓展他的版图(当然,微笑的外交官身后的军队为乌尔纳姆的成功出力不小,这一点毫无疑问)。如果乌尔纳姆攻不下某个城邦,他就与对方结为盟友。他迎娶了马里城城主的女儿(他的原配妻子,被杀的乌图赫加尔的女儿对他的这一策略做何反应,我们不得而知)。他在平原各地建了很多寺庙,包括为伟大的神恩利尔建造的一座寺庙。阿万仍然保持独立,不过苏萨承认了他的霸主地位。
在乌尔纳姆的统治下,苏美尔人迎来了他们的最后一次复兴。他建立了新苏美尔帝国,使周围的国王臣服,史称乌尔第三王朝。乌尔纳姆不仅是这片平原的征服者,而且是文明的重建者。他重建道路和城墙,并开挖运河把淡水引回咸水浸漫的城市。“我的城市的水里都是鱼,”他声称,“天上都是鸟儿。我的城里种植着供蜜蜂采蜜的植物。”
乌尔纳姆的赞美诗不仅赞美他重建的功劳,还讴歌了他重建社会秩序方面的功德:
我是乌尔纳姆,
我保护我的城市。
我打击那些犯死罪的人,我让他们战栗……
我的判断让苏美尔和阿卡德回到了同一条路上。
我把我的脚踩在小偷和罪犯的脖子上,
我打击坏人……
我惩恶扬善……
在沙漠中,我为了节庆修建道路,
它们因为我才能通行……
我是一个好牧羊人,我的羊群繁殖得很快。 注释标题 “A praise poem of Ur-Namma” in ETC.
混乱已暂时平息,法律和秩序得以重建。在不是很长的时间内,苏美尔平原上的城市是安全的。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