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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主义者要求把一切事物的特征都稳固化、法则化,这便是尺度。提倡以“恰如其分”的度量来表现特定事物,这本来没有错,问题在于,对一切都能“恰如其分”的“样板规则”,必然对一切都不很“恰如其分”。
这时不妨举一个有趣的例子。
布瓦洛曾向剧作家提出劝告:不要以自己的形象气质来刻画戏剧人物,弄得“创造出来的英雄便个个和他一样”。他说:
你那人物要处处符合他自己,
从开始直到终场表现得始终如一。
这本来很正确。但对于“符合”的范本、“始终如一”的例证,他也作了一番描绘性的叙述,那就又显出了弊病。他以人类在不同的年龄阶段的典型好尚和必然行径为例,写道:
光阴改变着一切,也改变我们性情,
每个年龄都有其好尚、精神与行径。
青年人经常总是浮动中见其躁急,
他接受坏的影响既迅速而又容易,
说话则海阔天空,欲望则瞬息万变,
听批评不肯低头,乐起来有似疯癫。
中年人比较成熟,精神就比较平稳,
他经常想往上爬,好钻谋也能审慎,
他对于人世风波想法子居于不败,
把脚跟抵住现实,远远地望着将来。
老年人经常抑郁,不断地贪财谋利,
他守住他的积蓄,却不是为着自己,
进行计划慢吞吞,脚步僵冷而连蹇,
老是抱怨着现在,一味夸说着当年,
青年沉迷的乐事,对于他已不相宜,
他不怪老迈无能,反而骂行乐无谓。
你教演员们说话万不能随随便便,
使青年像个老者,使老者像个青年。
这让我们立即想起了贺拉斯。贺拉斯之后已有一些学家纠正了贺拉斯凝固刻板的年龄特征划分,但布瓦洛却又完全回到了贺拉斯那里。这是很能说明布瓦洛古典主义的保守性的。其实,即使以古典主义作家莫里哀、拉辛、高乃依而论,如果他们完全遵照布瓦洛的这种人物尺度图来编剧,那历史上也就找不到这些名字了。布瓦洛的这番话,是连高乃依关于戏剧人物一致性的论述也比不上的。任何尺度都带有权宜性质,尺度的板结僵硬,是由艺术变为模型的门槛。
除了戏剧人物的模型化之外,布瓦洛所说的尺度还包括戏剧其他各方面表现方式上的规整化。这方面的意见中也有许多可取的内容,例如关于剧本的开头,他提倡“把剧情准备得宜,以便能早早入题,不费力、平平易易”,反对“不爽利、点题太慢”、“纠缠费解”、“拖拖拉拉”;关于剧情的开展,他主张:
剧情的纠结必须逐场继长增高,
发展到最高度时轻巧地一下解掉。
要纠结得难解难分,把主题重重封裹,
然后再说明真相,把秘密突然揭破,
使一切顿改旧观,一切都出人意表,
这样才能使观众热烈地惊奇叫好。
这里包含着一些不错的艺术技巧,是许多成功的创作经验的结晶。遗憾的是口气过于凛然,因为即使是再好的艺术处理,也不能冠之以“必须”之类的词汇而硬要所有的创作者接受。
把艺术尺度法则化的最典型例证,莫过于“三一律”。布瓦洛在《诗的艺术》的第三章对“三一律”作了这样的表述:
剧情发生的地点也需要固定,说清。
比利牛斯山那边诗匠能随随便便,
一天演完的戏里可以包括许多年:
在粗糙的演出里时常有剧中英雄
开场是黄口小儿,终场是白发老翁。
但是我们,对理性要服从它的规范。
我们要求艺术地布置着剧情发展;
要用一地、一天内完成的一个故事
从开头直到末尾维持着舞台充实。
他这里所说的“比利牛斯山那边”是指西班牙,“诗匠”是指敢于冲破“三一律”规范的维迦等人。他通过否定维迦来阐述“三一律”,但根本没能论证维迦们对剧情时间的扩展延伸究竟有什么不对,与理性究竟有什么冲突,因此在理论上显得粗糙、强横和脆弱。 世界戏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