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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打动心灵

世界戏剧学 余秋雨 2841 2021-04-06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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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德罗要求艺术服从自然,除了客观的自然外,还有一种主观的自然,那就是心灵。他坚信,人类的本性是无可置疑的,艺术,就是借着这种人类的自然本性,以善良打动善良,以心灵打动心灵。

  在狄德罗看来,即便是极为可怕可恶的对象也可能会有好的本性。以自然界为例,秋末的狂飙能把枯枝折断而曳去,海上的暴雨能把大海刷洗得更为洁净,火山的熔岩能以蒸汽荡涤大气。就人而言,“只是那些可恶的规约才使人堕落了,所要谴责的绝对不是人类的本性”。

  从这个思想出发,狄德罗认为好人虽然稀有,但冥顽不灵的人也不多,即使是坏人也能被善良所打动。因此,严肃、正派地宣传道德观念的戏不会仅仅在严肃、正派的人们中间才能取得成功,相反,可能在伤风败俗的人们中间取得的成功更大。

  狄德罗分析了坏人看正派戏时的感情状态:

  只有在戏院的池座里,好人和坏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在这里坏人会对自己所犯的恶行表示愤慨,会对自己给人造成的痛苦感到同情,会对一个正是具有他那种性格的人表示厌恶。当我们有所感的时候,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这个感触总是会铭刻在我们心头的;那个坏人走出了包厢,已比较不那么倾向于作恶了,这比被一个严厉而生硬的说教者痛斥一顿更来得有效。

  那么,对于不太坏但也不太好的人来说就更不待言了。他们可能是“风俗败坏的民族”中的一员,但“他们只有在观剧的时候才得摆脱恶人的包围;在这里他们将找到他们愿意与之相处的同伴;在这里他们将看到人类应该是什么样子,而与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对于更好一点的人,例如对于像狄德罗自己这样的观众来说,戏剧也有教育感召作用,“他”可以“使我在不知不觉中和善良的人的命运相联系,他把我从宁静安乐的环境中拉出来,携我同行,把我带进他隐居的山洞,让我和他在诗人所借以锻炼他的恒心毅力的一切困厄横逆之中甘苦与共”。

  总之,各色人等,毋分优劣,都会接受戏剧的启发。在这里,狄德罗显然把戏剧的教育作用夸大了,坏人并非只是“那些可恶的规约”造成的,戏剧的力量也未必能使他们改恶从善。启蒙主义者总是过高地估计各种教育、感化手段的社会作用,狄德罗的上述信念可为一证。但是他如此热情地肯定艺术在人们精神世界中的地位和作用,无疑是积极的。

  狄德罗指出,戏剧打动人们心灵,并不是靠一些道德词句。他说:

  倘若批评家们在这里只看到一连串哲学性的冷静台词,啊,可怜的人们!我将如何怜悯你们!

  理性的思索、片断台词引起的喝彩,在狄德罗来看均非剧场之所宜。戏剧家应该争取的情景是:“长时间静默的抑压以后发自心灵的一声深沉的叹息,待它发出以后心灵才松一口气。当心灵本身舒展着迎受这打击的时候,就更准确更有力地打动人心深处。”

  这种足以打动心灵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样的呢?狄德罗举了这样一个例子:“一对盲目的夫妻在风烛残年还互相爱恋,眼眶里噙着柔情之泪,紧紧地握手,在所谓坟墓的边缘相亲相偎……”这确实是严肃、高尚而又令人动情的。

  戏剧家凭什么打动观众的心灵?狄德罗说,靠自己的高尚德行。他说:“当人们写作之际,心目中总是应该只有道德观念和有德行的人”;进一步,他又提出:“如果乐器不先调好音,它怎能发出正确的和声?”“真理和美德是艺术的两个密友。你要当作家,当批评家吗?请首先做一个有德行的人。”

  即使是一个正直、有同情心的戏剧家,也还应悉心修养、认真学习,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善良的人。狄德罗谆谆告诫戏剧作家:

  不要以为学习为人之道而付出的劳动和光阴对于一个作家说来是白费的。从你将在你的性格、作风中建立起来的高度的道德品质里散发出一种伟大、正直的光彩,它会笼罩着你的一切作品。假使你要描写罪恶,只要你知道这是何等地违反公共秩序和群众的、个人的幸福,你就会尽力去描写。假如你要描写道德,那么,如果你自己并不感到欢欣鼓舞,你将用什么方法来谈论,使别人对它发生爱好?

  狄德罗进一步指出,戏剧作家的自我修身与作品内容并非只产生一种针对性的联系,修身应是整体性的,效果也普及于他的“一切作品”。例如,一个戏剧作家可能一辈子也不去刻画吝啬鬼,但他永远不应是一个吝啬鬼。狄德罗借用这个例子说,吝啬使人思想闭塞、心灵渺小,对大众不幸的关心不会超过对自己银箱的关心,那么,这个作家就从来没有体会过同情人、帮助人、解救人的感情,他也可能想在作品中描写同情、慷慨、好客、爱国爱民爱人类,但他绝不可能写好:“他到哪里去找到这些颜料?在他的心底里,他认为这些美德仅仅是变态心理和糊涂观念而已。”

  这真是说得深刻透彻。

  狄德罗好像对戏剧批评家的意见特别大,经常尖刻地指责他们。他甚至公开说:“我对戏剧艺术愈深思,我对戏剧批评家愈怀反感。他们根据一系列特殊规律,订出一般教条。”因此,一谈到自我修养,他当然也忘不了调侃他们几句。他说:

  作家的任务是一种妄自尊大的任务,他自以为有资格教育群众。而批评家的任务呢,就更狂妄了,他自以为有资格教育那些自信能教育群众的人。

  永远从容不迫的狄德罗,只有当他谈到批评家时,才露出愤懑之色。像我们一样,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世界戏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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