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决裂
娑罗剑风驰电疾袭来,呼啸的剑气直逼降灵背心。
夜幕中,飞扬的猎猎发丝,翻动的黑色斗篷,漆黑双瞳,浓烈而纯粹,冷冽而无情,此刻的他,高大宛如神祇!
降灵点地跃开,双臂一张,衣袂飘飘,眉眼俱笑
“你发怒了?这世上还有让你怒的事。”
“祝鼎飞。”
莫邪泷璃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伏在榻上,奋力挣扎着想要喊出他的名字。
“离她远点。”
祝鼎飞站定她身旁,黑眸骤冷,只一句话,满屋寂然。
“为何?”降灵挑衅道。
“我只会在今夜说一次。”语气冰冷。
“如今的你,我还怕你多说两次吗?”
降灵拂了拂衣袖,冷笑道。
“你不怕我,是因为魔永生不灭嘛,那我就用一身栚血毁你永生不灭,只让你靠近她不得。”
祝鼎飞淡淡而笑,凝眸深处映射出星辰般明亮而坚定的寒光。
降灵浑身震颤高傲如他,自由如他,桀骜如他,为了她竟然可以舍弃所有的一切,包括十年一直相伴的执念信仰吗?
而自己,也是一样的吗?
“降灵!”杜寒一自窗外翩然而入,蓝眸如电,鲜有的疾言厉色,“你真如传言是没心的吗!当日你被逐出师门,魂天斧,射羿弓,弓斧加身,若不是他替你彻夜跪求师父,刑减一半,你能安然走出来善寺吗?自那以后,你作出一副所有人都亏欠你的模样,一意孤行,为虎作伥,可他仍对你顾念情分。你又如何?你趁他与皇上决裂,身心俱疲之际,下一寻水,让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仍然幸灾乐祸,坐收战果,你!果真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降灵双目低垂,半晌,凄然而笑
“别跟我提往事,你知道我是什么,还与我讨论人之常情,岂不匪夷所思。”
“确是如此。”
杜寒一冷冷道,蓝眸凌厉。
月光轻泄,屋内的三个人,一个瞳色寂灭,如沉千里;一个决然备战,昊然凛凛;最后一个妖异诡谲,似笑非笑。
降灵望了一眼昏昏沉沉的莫邪泷璃,异常安静地
“我走了。”
说完飘然消失了。
杜寒一连忙上前扶住祝鼎飞,后者终于没忍住,顿时目色如血,原本俊美无双的容颜扭曲枯白,唇角的血迹弥漫开来。
“你如今的状况比我预测的还要糟糕,在降灵看破这件事之前,你必须离开,依刚刚情况看,他对你已经起了杀心。”
杜寒一边说边自掌心输送内力给他,缓解其全身血逆寒冻之痛。
祝鼎飞竭力忍住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摇头
“我不能走。”
杜寒一轻叹,蓝眸深寂
“还是为了她。”
“不仅如此,当日没听你的劝诫,饶恕了降灵,已铸成大错,若降灵不除,为祸天下之日不远了。”
他双眸黯淡,气若游丝。
“现在怎么办?”
杜寒一看向昏迷的莫邪泷璃。
“留下解药,让人去通知慕星痕、莫邪文暄来照顾她,我们走。”
祝鼎飞头也不回地说。
杜寒一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心如刀割。
“祝鼎飞!”
莫邪泷璃醒来,已是翌日的清晨,被恶梦缠绕的她额上汗珠密布。
“泷璃,你昨夜见到祝鼎飞了?”
慕星痕双眸一沉。
莫邪泷璃爬起来,披上衣服,神色匆忙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降灵来了圣域,吾绿舒也来了,我必须去见他一面。”
“泷璃,昨夜王上与王妃被劫走了。”
他痛楚地说。
“啊!”猛然转身,她心中一紧,“她居然对我母妃下手!”
“经过一夜的追踪,我们已经知道她们的落脚点,是法典寺。”慕星痕双眸凌厉,“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今日就揭晓答案吧。”
法典寺
清晨,法典寺在薄薄雾气的笼罩下,像一副飘在浮云上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宁静状美。
走完石阶,寺院最高处的护云台呈现在眼前。
慕星痕、莫邪泷璃、莫邪文暄、莫邪平威巍然而立。
寺门缓缓而开,吾绿舒、白明赫、白明若栩、金河,还有那晚劫走人的丫鬟仙儿,除荪初外,全数到齐。
“吾绿舒,你要我的性命今日自己来取吧!”
莫邪泷璃二话不说,凌空拔剑,直指向对方。
“你可是来了!”
吾绿舒盈盈浅笑,跃身而来。
两剑陡然相撞,碰出丝丝火花,忿然相视的双眼,一个狠戾似火,另一个决然如冰,二人旋空转身,再次不遗余力攻向彼此。
慕星痕与白明赫,莫邪文暄与金河,莫邪平威与白明若栩亦是激战正酣,岌岌可危。
慕星痕在白明赫风卷残云的紧紧相逼之下,连退数步,本来伤重的身体终于不支,倒在地上,立剑作最后的殊死一搏。
半空的青色身影疾驰而至,轰然一掌,稳稳荡开几近慕星痕心口的利剑,白明赫被推开,碧色的双眼透着狠戾的光。
“还打!我怕伤了你的肉身,日后难以恢复。”
杜寒一摇摇头。
“请务必别伤我师叔。”
慕星痕急切地。
“又是一个痴人。”杜寒一念叨,左右躲闪,与白明赫暂时“虚与委蛇”起来。
右边,莫邪文暄、莫邪平威对战金河、白明若栩也是讨不到一点好,对方极尽凶狠,招招致命,莫邪兄弟俩此时遍体鳞伤。
敖飘凛然而至,适时介入,与金河、白明若栩迎面而立,起手间,如明神掌聚风唤雨而至,只发了三成功力,意在逼退对方。
因为修习了幻化神功心法,莫邪泷璃的内功已今非昔比,十招之后,驱动内力,渐入佳境,吾绿舒显然应接不暇,被连连击溃。
“你不是入魔了吗?为什么这是幻化神功!”
吾绿舒杏眸凌厉,万分惊愕。
“不是只有魔才能对付得了你。在琣水,你们带走了一个叫荪初的小姑娘,她现在人在哪里?”
莫邪泷璃擎空一掌,双眸如冰,吾绿舒飞身坠落,面色惨白,手捂心口,呕出鲜血。
“荪初?她在地狱之门等着你呢。”
吾绿舒珅然而笑。
“泷璃,先救师叔们,我来看住她。”
莫邪平威来到她身旁,立刀直指吾绿舒。
莫邪泷璃颔首,取出身后背着的包袱,抚开黑布,双手一举,金杖在东升的旭日之下,金光闪烁,光芒四射,宛如破云而出的神兵利器!她凝望着金杖,眼眸清澈无比。
速速来到白明赫面前,金杖在白明赫的眼前一掷,落地有声,金色光芒霍然炸泄,像一道屏障将白明赫整个人笼罩其中,莫邪泷璃闭上眼,默念浮生咒。
片刻,白明赫眼眸中的碧光逐渐褪去,苍白的脸庞也渐渐有了血色,他虚脱地单膝跪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白明师叔!”莫邪泷璃与慕星痕上前扶起他来。
“星痕!泷璃!这里发生了何事?”
白明赫面容大惑,有种大梦初醒,宛如隔世的感觉。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慕星痕抹去嘴角的血渍,眼中阴霾尽扫,内心甚慰。
莫邪泷璃来到白明若栩、金河身前,金杖落地一掷,金河与白明若栩的目光仿佛被某种力量紧紧吸住,无法移开,莫邪泷璃重复浮生咒,两人在金色光芒的包围中陆续苏醒。
“若栩!”
莫邪泷璃扶住虚弱的白明若栩,几乎喜极而泣。
莫邪文暄与莫邪平威看着眼前的金河终于认识自己了,高兴得搂住他“你终于醒了!”
吾绿舒重重跌坐在地上,凄然看着发生的一切,她悲愤交加,她始料不及,她悔恨不已。
莫邪文暄走上前,剑指其眉心,冷冷道
“王上、王妃在哪儿?”
眼中只剩恨意和厌恶。
“你不是一直想为莫邪云衾报仇吗?动手!”她再次珅然而笑,“今日我死了,有思越罕木王、王妃相伴,也不算冤枉啊。”
“你真是丧心病狂。”
莫邪文暄抬头不想去看她。
“求你别杀娘娘,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仙儿跪地恳求。
“仙儿,谁让你做我的主啦!”吾绿舒喝止她。
“说!在哪儿?”
莫邪文暄握剑的手向前一推,对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二次用剑指着我,这次你还杀不了我,恐怕你这一辈子都杀不了我了吧。”
吾绿舒冷眼看向他,故意激怒。
“你放娘娘走,我即刻放了王上和王妃,仙儿发誓!”
仙儿死死挡在吾绿舒身前,被莫邪文暄吓得颤颤巍巍的。
莫邪文暄一动不动,绝愤的双眼要把对方撕裂一般。
莫邪泷璃扶住他握剑的手,一字一句
“二哥,放她走。”
莫邪文暄回头,只见莫邪泷璃双眸沉静如渊,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莫邪文暄缓缓撤回紫元宝剑,厉声道
“趁我没反悔之前,滚!”
“娘娘,快走!”
仙儿望一眼吾绿舒,即刻跑回寺门口,打开墙壁上的机关。
立时,墙壁内显出一间狭小的暗格来,王上与王妃被绑着双手,就坐在里面。
众人喜出望外,跑过去,扶出他们。
“泷璃,痕儿,我们没事。”
王妃抱住莫邪泷璃,为能再见到她而陪感宽慰。
“让我看看您。”莫邪泷璃细细查看一遍,王妃虽然面色憔悴,幸而没有受伤,“母妃您受苦了!”
“母妃好好的,泷璃不要担忧。”
王妃眼眸温和如初。
“本王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王上握住王妃的手,内疚地望着王妃,“让王妃跟着本王受难,本王于心不忍。”
“王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莫邪文暄检查后说道。
“义兄!”
时隔十六年,王妃再见白明赫,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感慨良深。
“义妹,终于再得相见。”
白明赫疲惫的眼中尽是欣喜。
“王上,姑姑,我们即刻回王宫。”
慕星痕扶住罕木王。
此时,降灵悠然飞落在护云台中央,恍惚间,他已移步到吾绿舒面前,从地上拉起她,往怀里一带,远远凝望着莫邪泷璃,那绝美妖异的笑颜自唇边漾开
“我得带走她。”
莫邪泷璃本能地停住脚步。
“你怕我?罢了,我还是走吧,否则有人非砍了我不成。”
降灵眯着眼,朝远处的菩提树下望了望,才轻悄悄飘走。
顺着将灵说的方向望去,苍郁的菩提树下确实站着两个人。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临风而立,微低着头,眉眼均被遮得严严实实,旁边的人正是天心,他负剑而立,异常警惕,他们两人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像是站了很久很久了。
莫邪泷璃把金杖交给身旁的慕星痕,径直走过去。
“留步。”
祝鼎飞冰冷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莫邪泷璃停在离他十步之外的距离,双眸黯然
“前两次,你都不告而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发生任何事。”
“我怎能相信!”
晨风轻抚额前的发丝,她绚然的双眸直逼他心底。
“由不得你不信!若是有,那就是,我已厌倦了各种厮杀,厌倦了再看到鲜血,厌倦了要一次次拯救你!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马上离开思越国,远离大都,不要我走到哪都有你,更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斗篷下露出他寒气森然的眼眸,凌冽如霜。
霎时间,风声四起,肆意的刮过脸颊,竟然有种切肤之痛,她定睛凝视他
“要我走,可以,让我看清你,我即刻走!”
“用不着了,你走不走是你的事,倘若你认为拿着金杖就可以与降灵匹敌而战,那你死了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事与我再无关系了!天心,我们走!”
他毅然转身。
“祝鼎飞!”
她悲怆地一呼。
他站在原地,头也不回,语气如冰
“怎么?你竟这般舍不得我!可我却与你无话可说,昨日之种种,我已然忘记,你也忘了吧。”
潇潇山风中只留下空白的背影。
一轮红日此时跃出了山坳间,万道光芒瞬间洒遍一整座法典山,浩浩云海被渲染得绯红一片,蔚为壮观。
“多么讽刺,我几乎成魔,天下皆弃我之时,你说要与我共进退,不离不弃;而今,你却要我永远离开,再不相见。”
莫邪泷璃仰望天空,双眼负痛,缄默无语。
王宫
缮玉被罚跪在大殿上。
“给泷璃下迷失香,为何这么做?”
王妃眼神愤怒。
缮玉显然被吓得不轻,梨花带雨地
“我只是不希望她参加宴席,并无恶意,那迷失香两个时辰自会消散,我并无伤她之意的。”
“你可知道你的并无恶意险些害了泷璃性命!”
王妃声色俱厉地质问。
缮玉拼命摇头,忏悔道
“我不知道王宫会有人潜入,母妃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不分轻重,肆意妄为了!”
莫邪泷璃不忍地
“母妃,缮玉年幼,难免犯错,况且我也没有发生危险,这件事已然过去,不要再深究了。”
王妃看了看她,转而面向缮玉,语重心长地说
“缮玉,身为一国公主,必须心怀天下,深思远虑,端方言行,为人典范,不可有半点差池,你明白吗?”
“母妃,缮玉明白了,必定痛定思痛,请给缮玉改过的机会。”
缮玉诚恳地。
“你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口谕,不得出宝微殿一步。”
王妃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地说。
“是。”缮玉退下。
“母妃,你还不了解缮玉嘛,她只是调皮,没有恶意的。”
莫邪泷璃颔首。
“这次的教训,希望她牢牢记住。”
王妃稍稍宽慰。
幽静的游廊里,莫邪泷璃远远看见缮玉站在拐角处。
“我今日认错是因为我的确不光明正大,但不代表我向你认输。”
缮玉依旧盛气凌人。
“缮玉,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输赢之分。”
莫邪泷璃心平气和。
“我这么对你,为什么还替我求情?”
缮玉眉心微蹙,疑问道。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莫邪泷璃双眸沉静如怡。
下一秒,缮玉望着莫邪泷璃,目色莹莹。
熙熙攘攘的石桥上,天心急匆匆赶到。
一个浓眉大眼,娇俏玲珑的女子向他跑来。
“你还真的来了?”
天心很是惊讶地。
“不然呢,思越国美景处处,很是有趣,我定不负此行。”
乌兰碧双眼神采奕奕,自嘴角的梨涡漾开一抹灿烂笑意。
“哎!既然来了就来了吧,但要注意安全,这里可不比大都。”
天心不忘叮咛。
“只要不是在大都,在哪儿都好!”乌兰碧向着天空伸了个懒腰,开心喊道,“自-由-啊-!”
天心暖暖看着她,被她浓浓的快乐渲染,眉宇舒展,心情舒畅。
“现在带我去你们的居所吧。”
她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是说,要跟我回去?”
他没听错吧。
“为何不可?你刚才也说了这里不安全的,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必须与你们住在一起,方便保护嘛!放心,我一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览好风景。绝不生事!”
乌兰碧伸出右手发誓道。
天心凝思片刻,居于安全的考虑,现下只能这样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目色镇定
“切记,待会儿我来向我师父说明你此行的缘由,你安静站在一旁就好。”
“你是要详细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带王爷的未婚妻来思越国的这件事,是吗?”
乌兰碧俏皮地眨了眨眼。
“是你自己来的,不是你口中所说我带你来的,好吧!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就得考虑一下你的其它住处了。”
天心开始后悔了。
“知道了,开玩笑的,你真是无趣极了!我就像空气一般,不听不看你们,也不说不动,这样好了嘛。”
乌兰碧歪着头,笑眼吟吟。
“走吧。”
天心摇摇头。
乌兰碧眉开眼笑地跟上他。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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