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逆 第六节 我本辛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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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我本辛晴
刘家的茅草房处于南山边的一座小山丘上,离得最近的人家相去也有四五里,正如刘氏所言,乡里见他们母子可怜,没有为难是真,少有往来也是真。
我听了有些安慰,人多眼杂,不往来便不知晓,那于我才是好事。
顺着这小山丘往远处看去,点点星火,零星的笑音传来,年味十足。关于年的传说很多,什么年兽作怪呀什么年为四妃之首等等,我那时听娘细说,竟真信了几分,每年除夕这日,从不曾出得门去,此时,不知有多少天真少女依偎在娘亲肩头,细听这古老的传说呢?
冷不丁被一个重物砸过来,与我上衣碰撞后哗啦啦碎了,一小块小块地溅到我身上,还有些擦唇而过。我定睛一看,翠倚正举起第二块雪块朝我扔来,原来是打雪仗啊!
当即也卷起袖子,不甘示弱地回扔过去,全然忘记了我们是“老人”的身份!
刘渔郎大概是个粗心的,被翠倚拉下来玩乐也只是嘿嘿干笑,他毛手毛脚的,又身材高大,倒是被我们做了几次活靶子。
慢慢地我察觉到不对劲,只见那融化的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翠倚那娇嫩的肌肤逐渐显露出来,而从刘渔郎看我的古怪眼神中,我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大叔、大婶,您们?”
五大三粗的汉子,头脑却不够灵光。我慌乱地想着补救的办法,刘渔郎是极好糊弄的,刘氏正在里间歇息,应该没有听到我们变调的声音。
我们借口累了,匆匆忙忙跑进屋子,见刘氏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之态,总算松了口气。
万圣的除夕没有守岁,也没有燃放爆竹之说,年饭吃完后的时间里,儿童可去别家串门玩耍,闺中小姐可去集市燃放花灯,年长的人们,通常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夜空下分外夺目的烟火。
刘渔郎的房间腾出来让给了我们,他自己挪到了外间的屋子里,三间屋子都没有门,门帘一挑开一放下就管用。不多时便响起了鼾声,身旁的翠倚也睡着了,我数着小羊,在极度疲惫的状况下酣然入梦。
这一夜我睡得极其的安稳,心里更加喜欢起乡村的静谧来。因为是正月初一,我并不敢起得太晚,以往每年正月初一都会去庙堂敬香,或是去墓前祭奠,今年的境况不允许,我也只好是对着娘下葬的方向,默默叩了三个响头。
早点是刘氏吩咐刘渔郎做的,酒酿馄饨。我本不喜馄饨,可见刘氏一片热心,直说这是他们家乡习俗,刘渔郎也在一旁露出期望的表情,只得含了一个入口,那想象之中难以言说的奇怪味道,致使我此后再不能吃馄饨一物。
落下碗筷,刘氏道:“老哥哥老嫂子你们来自外乡,一定没有见过我们这里的正月集会,就让我儿带着你们去看看瞧瞧,这大新年的,也图个热闹去!”
接着又吩咐刘渔郎道:“儿啊,你大叔大婶都年纪大了,你可要好生照顾。”
刘渔郎听话地“嗯”了一声。
我刚想拒绝,刘氏又道:“老哥哥,听我一句劝,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多出去看看,走走,可别学我哇!”
翠倚疑惑道:“可是,如果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您呢?”
这倒是一个问题,我们出去一趟至少也要三两个时辰,怎么放心留下老人家一个人呢?
翠倚便道:“不如让我留下来陪您?”
刘氏想了想,道:“那也好,渔郎,还不快扶着你大叔?”
一个被休弃的王府侧妃,一个未婚配的毛头小子,我怎么看怎么别扭,无奈有苦难言,刘氏又极尽热忱,只好无奈地被刘渔郎扶着,慢腾腾往外走去。
这渔郎倒也老实,规规矩矩地扶着我,有些木讷地向我介绍着周边的风景。我有时也应和一声,集市上的人都把我们看做是一对父子,直夸刘渔郎孝顺,他听了憨厚一笑,也不辩白,对我也愈加热情起来。
这样又走了一会,我实在缺乏热情,推说累了,便央他回家。
翠倚见我们进了院子,头也未抬,与刘氏剥着花生,顺口问道:“回来啦?”
“嗯。”我悻悻然走进房间,听得外头刘氏正询问着儿子有何新奇事情等。
如此清闲,没有假言假语,没有心机算计,倒也安逸。
晚间刘渔郎总是会把刘氏背出屋子,呼吸一下周围新鲜的空气。我艳羡于刘氏虽无物质的奢华,却有如此孝儿,便随口问道:“老嫂子的腿,是何时开始行动不便的呢?”
“也有两三年了吧。”刘渔郎摸着头,含混地回答。
刘氏笑笑,道:“瞧瞧我这粗心的儿!是三年零五个月了。”
刘渔郎愧疚道:“孩儿不孝,让娘受罪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命!”
“……”
母子俩还在说着,我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提及的话题会撬开别人的伤疤,突然很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来弥补,陡然想起前男友曾说过的,如果不能让病人健康行走,那就让他们在轮椅上的日子过得快乐一些。
突然,我眼前一亮,轮椅!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刘家的院坝与房间都是平行的,如果能有一把可移动椅子,刘氏的生活可以自理,刘渔郎有更多的时间做正事,刘家也可尽早致富,不是一举两得吗?
用马车的车轮代替,应该也是可以的吧!我兴冲冲对三人一说,都是举手赞成,我便找来纸和画笔,简单勾画,又解释几番,刘渔郎花费仅一日,便做出与轮椅类似的椅子,当然实用范围要狭小得多。
应用之后,刘氏又接连学了两天,这才敢自己独自操作。声势竟惊动了村长,村民们围着这新奇的玩意啧啧称奇,木匠更是恨不得浑身黏上去,直叹道平生也无此杰作!追究起制作者,我当然不会去邀功,以老者的姿态把刘渔郎在乡里面前显摆一番,当下将这有名木匠一抬,木匠受了吹捧,乐不可支,直夸刘渔郎有天分,众人推搡着,刘渔郎亦大着胆子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认这木匠做了师傅!
人群散去,刘氏更是拉着我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老哥哥…你…你真是我们一家的贵人呀!”
我笑道:“哪里,都是老嫂子你平日行善积德,上天自然也不会薄待你们的。”
是夜,我在院坝外走完几圈进屋,发现翠倚坐在镜前,卸下了伪装,穿上了原本娇丽的衣裳,吓得我赶紧瞧了瞧外面,可喜的是刘氏自可以用轮椅活动后,经常爱停留在厨房。我赶紧把那棉麻衣服望她身上一裹,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要作甚?”
翠倚颇不以为意,斜觑了我一眼,道:“小姐您那么紧张干吗?奴婢不过是每天顶着这个妆太累了,卸下来透透气。”
“要是让刘氏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怕什么,知道就知道了。”
“听话,快换回来。”
“不嘛!”翠倚嘟起小嘴,可怜巴巴道:“小姐您看,每天涂厚厚的一层黄泥,奴婢的脸都痒起来了。”
娇嫩的脸颊上的确是有大大小小几个血泡,我自己的脸也痒过几回,大概是胭脂与这黄泥产生了抗变。
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女人的脸是女人的命,谁会不爱惜?
“小姐,您就让我变回我自己吧,求您了,就一会好不好?”
我始终不能拒绝翠倚的哀求,道:“好吧,只有半个时辰。”
她笑着开始捣鼓我的脸,我也任由她擦擦洗洗,反正夜晚将至,待会还要洗洗睡的。
末了,两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头靠着头出现在镜子里,翠倚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高兴不已,我也是很开心,毕竟这才是我的脸。
“老哥哥老嫂子,我新做了一些山枣糕,赶紧尝尝。”
“是啊,大叔大婶,我娘做的山枣糕可……好吃了。”
刘氏母子一前一后地进来了,而我和翠倚还同时保持着姑娘的装扮!
刘渔郎含在嘴里的山枣糕一骨碌滑下来,眼睛大如铜铃。
刘氏久问不应,扯着儿子的衣衫问:“渔郎,发生了何事?”
刘渔郎看看我,又看看翠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很是老实地答道:“娘,大婶是姑娘。”
刘氏“噗嗤”一声,笑骂儿子道:“你大婶年轻的时候,可不就是姑娘嘛。”
刘渔郎瘪瘪嘴,又道:“大叔也是姑娘。”
我以为刘氏会惊呼,不想她却只是“哦”了一声。
“刘大婶,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刘氏支走儿子,自己进了里屋,又让我和翠倚坐在一旁,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啊?”这下轮到我们吃惊了。
刘氏轻轻一笑,道:“渔郎是个男儿身,自然不懂得这些。我虽然是个瞎子,可是也一直在暗暗观察两位的举止。”
“大婶是怀疑我们?”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保护渔郎。后来,我发现两位姑娘都心地善良,可是你们身上的香粉味,在我们村从来没有过,还有姑娘的手,哪里是位老头的手呢。”
我低下头,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其实竟然有这么多小破绽,还一直欺骗善良的刘氏母子,我强忍住心里的愧疚,好奇问道:“大婶是何时知道的呢?”
刘氏微微一笑:“在两位姑娘上车与我同行时。”
我暗自心惊,好厉害的洞察力!还好她不是坏人,否则只怕我和翠倚在劫难逃了。
“姑娘也不要担心,老婆子既然留你们住下,就是相信你们。你们呀,就安安生生的住下。”
得到刘大婶的首肯,我再也不能隐瞒自己,挑了重点的讲,翠倚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嫁到婆家冲喜结果婆婆一病不起,被婆家休出府门。
刘氏也是个善解人意之人,劝慰了我几句就离去了。
反倒我自己被刚刚的事情惊出一身冷汗,了无睡意地走出屋子,想在院坝里清醒清醒,陡然看到正站在正中的刘渔郎,他见了我也是有些愕然,我对着他点点头,道:“刘大哥,对不起。”
身份揭开,他已是三十开外的年纪,大上我许多,改口也自然。
刘渔郎搔搔头皮,道:“嗨,这有什么对不住的。我娘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身不由己。”我附和道,突然觉得不适合在这样的情景下对话,便道:“天色不早了,刘大哥,早些休息吧。”
“好。”
互道告别后,我往前走,他也往前走,这才想起大家都是要进屋,不免互相推让了一番,无意中踩到他的脚,望见他疼得憋屈的脸,阴霾也一扫而光,始终还是我先走一步。
刘渔郎呆了呆,旋即傻笑起来。
“大妹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一顿,明明知道也许会有被误会的风险,可是看到他虔诚的双眼,莫名其妙选择相信他,道:“我叫辛晴。”
辛晴,是我在现代真实的名字,姓辛名晴,辛晴,心晴之意。 冲喜侧妃,王爷请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