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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孙光宪,著有《北梦琐言》,这是他在江陵为官期间写的。后世评价,其写作态度严谨:每听得一事,都要再三考证,确定无疑后方才下笔。
所以,我这里叙述的两则动物救子故事,可信度应该比较高。
先说乌邪救子。
鸦的形象总是不太好,卷十《京兆府鸦挽铃》中却颠覆了,这只机智告状的鸦,不仅成功报案,还使捕鸦雏者丢掉了脑袋。
故事是这样的。
唐朝的温璋,做京城长官,管理严酷,坏人动不动就被杀,满城都怕他。
有一天,温长官的办公大厅外面,响起了急促的铃声,按常规,那是有人告状了。下属跑出去一看,哎,没有人呢。怎么回事?过了会,铃声又响了起来,又一看,还是没有人呢。到底怎么回事?又过了会,铃声再响了起来,再一看,还是没有人呢,但仔细一瞧,一只乌鸦在焦急地扯着铃的绳子呢。
下属立即向温长官报告这样的稀奇事,乌鸦告状,新奇。温长官见多识广,立即断定:一定是有人掏了它的窝,鸦的孩子被人捉走了。
鸦的事也是事,雏鸦被害,人作的恶,事关社会伦理道德。警察火速出动,报案鸦在前面超低空盘旋飞行,一路引着警察到了城外的树林间,果然有人在捣鸦的老巢,捉它的孩子。那捕鸦人,洋洋自得,还靠在树下休息呢。
人赃俱获,捕鸦人束手就擒,送往官府处理。
因为鸟类诉冤,事情不同于往常,杀鸟孩子,也是大罪,立即枪毙!
捉鸦人被处死,雏鸦遇害大仇总算报了。
叉开一下。
类似上面的情节,在宋朝朱弁的《曲洧旧闻》卷十中,也有鹳雀向县官求救,救它的孩子:
仇长官尝经做东州下面的县官,他上班的时候,发现一只鹳雀飞来,不肯离去,第二天又来,仇长官就让工作人员跟着鹳的路线找,果然,一棵大树上面的一个窝里,有它的一群孩子,而下面有人在砍树,工作人员将伐树的带到了仇长官面前。长官问:你为什么砍树?答:拿去卖啊。问:这棵树能卖多少钱?答:五千。仇长官就将自己的五千钱给了砍树的,并且告诫说:这只鹳鸟连日来都向我求救,禽类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你不要再砍了,不然,会大祸临头的。
显然,这仇长官更人性,他也体谅百姓,要生活,总要赚钱,既保护了小鹳,又保护了大树,还教育了砍树人。一举多得。只是他自己掏了钱,恐怕下几个月的生活要节俭一些了。
再说鼠狼救子。
卷十二《鼠狼智》中,父母为救孩子,显现出真正的智慧和勇气。
宰相张文蔚的庄园,在京城东边的北坡上。
张家庄园内,有一个比较大的鼠狼窝,一对鼠狼夫妇养有四个孩子,它们无忧无虑地生活着。有一天,鼠狼夫妇外出找粮食,突然来了一大蛇,这蛇大概饿极了,钻进鼠狼窝,一下子就将四只小鼠狼呑了。
事发突然。鼠狼夫妇似乎预感要出事,外出没多久就往家赶,等它们回家时,发现家已被大蛇占领,四个孩子也已遭难。
鼠狼夫妇虽救子心切,但还是忍住悲痛,沉稳应对。
它们想出了办法。
在窝外面,它们奋力堆土,将蛇堵在窝内,然而,洞口却不封死,留一个小口,恰恰可以引诱蛇头钻出,它们知道,这大蛇在里面待不了多久,一定要跑出来的。它们在等待时机。
过了好些时间,那大蛇许是不耐烦了,将头伸出洞外,见没什么事,又将身子一点点地挪出来。哈哈,一半出来了,估计大蛇再也转不回去了,突然,鼠狼夫妇合力出击,将蛇的肚子当腰咬断,并迅速拉开蛇肚,将四个孩子衔出。
嘿,真是命大,那些小子还活着呢。这一对聪明的夫妇,立即将孩子转移到安全地带,用嚼碎的豆叶,敷孩子的伤口,当然,小家伙都挺过来了,很健康。
鼠狼夫妇,仍然带着孩子,在张家庄园快乐地生活着。
故事很精彩,也很另类。
相较而言,鸦救子,靠的是鸦的智慧。因为鸦知道,它并不能将那掏窝人怎么样,甚至威吓都没有用,弄不好会害了自己的命。但鸦清楚,这座城市里,有一个人人都怕的市长,这市长有可能会为它作主的。
温市长严格执法,连动物也敬仰。虽然玄乎,但也不是毫无根据,动物碰到困难时,的确会向人求救,所以,即便有些夸张,仍然合理。
在鸦救子里,我们还可以读到其他的信息,就是,官员执法还有随意性。李世民曾经感叹,贞观年间,全国执行死刑的人其实并不多,有的地方,甚至都不知道死刑了。但,这个温市长,却有点随意杀人,因为捕捉幼鸟而被执行死刑的,亘古少见。
鸦的杀子之仇是报了,但是,这样的法律能长久执行吗?
和鸦相比,那鼠狼夫妇,是真正的智勇双全,它们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将敌人置于死地。
人和动物的区别,除了会制造并使用工具外,就是会复杂思考。但有的时候,动物的智慧,人也有比不过的。日本科学家曾经训练过的一只黑猩猩,人的反应速度远没有它快捷。所以,鼠狼夫妇应该是高智商,它们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杀死敌人,这是第一位的,而面对比自己凶猛得多的对手,不能硬拼,只有智取,只有想出意想不到的办法才能致胜。
如果能将蛇肚子咬破,它也必定死亡,那么,它们的孩子还有救出的希望,即便没有希望,杀死大蛇,孩子的尸体总归可以找全的。
所以,鼠狠夫妇在设计第一个动作的时候,也一定考虑到了下一步,两计连环,环环相扣,它们的孩子才有可能救出。
当然,促使鸦和鼠狼如此行动的,一定是爱子心切。
人类和动物一样爱子,这种感情融化在血液里,与生俱来,当然也是本能,是大爱,所以它会爆发出前所未有连自己都会惊奇的智慧和力量。
然而,人类在大规模捕捉动物的幼类时,很少有人会考虑动物这种大爱。有时甚至连人类自己的大爱,也表现得很自私,只管自己的,别人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笔记中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