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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儿和伯元吃饱以后,盘中所剩无几,她们实在是饿坏了。
侯府住三枢使的医士匆匆跑来跪下:“禀报主子,刺枢死士于列已经醒来,他嘱托臣下,将此物交给主子。”说着双手奉上一个蹀躞纹黄铜信筒。
卫枢打开信筒,倒出一张绢帛,没有署名,但卫枢一眼便认出,这是前刺枢使豫游的字迹。
“我主亲启,见字如面,太子少时,戍守边关,与一女子肖凌儿婚配,生一子伯元,臣差人四处奔走,终寻得二人,特送于君前,万望仔细。”
太子的血脉!卫枢从不知道太子还有一个孩子,看这孩子的相貌,确实有几分像他的父亲,他和他的父亲不同。太子聪明,但不外露啊;这孩子透彻,却不懂得收敛。
卫枢望着这对母子,皱了皱眉,不懂得收敛的人,往往会给他人带来麻烦。再看他母亲,一副唯唯诺诺的娇羞小媳妇的模样。
这两个人都不是稳妥之人,便吩咐下人道:“带着公子和夫人去东厢房休息,按上宾款待。”说着向那夫人拱手道:“请夫人先去休息,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卫枢有卢郅隆亲赐的令牌,可以像御史言官一样,在任何时间进出勤政殿和卢郅隆的书房静心堂。
卢郅隆正在批阅奏章,见宦官传报卫枢求见,便搁下手中朱砂笔,叫卫枢进来。
“怎么了,那对母子安置妥当了?”
卫枢将那绢帛交给卢郅隆阅读,“怎么?那个孩子竟然是你……”卢郅隆点点头,笑道:“是了,那孩子聪慧,说出话来一针见血,有你们家人的风范。”
“我不能和他相认,甚至不能留他久住,更不能让他离开百玦,因为卫国有人在追杀他。”
卢郅隆笑道:“这也不是难事,只怕,日后这孩子长大了,不能理解我们当时的苦心。”
“我不要他感激涕零,只要保住他的性命就足够了。”卫枢拉着发冠上垂下的银丝垂蕤,笑道。
卢郅隆站起身,来到桌案,铺开一张新的绢帛,提笔写了几个字。
“质子?”卫枢差异道。百玦要卫国的一位公侯子弟做质子,诚然,这个理由完全可以把这个孩子要过来,而且不会惹人注目。
“让谁出使卫国?”卫枢看着拿起卢郅隆案上一方松烟古墨慢慢研磨,卢郅隆蘸饱了墨,笔走龙蛇的写完了国书,盖上国玺。
“朝堂换了血,从前那帮老臣杀的杀贬的贬,眼下无人可用,寡人已经赦免了金逄,这几日就到王城。”卢郅隆得意洋洋,笑道:“叫他去。”
金逄乃是金旻的父亲,被卢之晋贬官外放的一位,因为直言谏君,顶撞了卢之晋被贬谪流放,卢郅隆当时刚刚交了兵权,朝中无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老头流放多年还能活着,也算是命大福大,听卢郅隆说是一位能臣,卫枢难免仰慕之心溢于言表,卢郅隆笑道:“你可别把他想的太好,这老头说话,比尖刀还扎人。”
“那孩子的母亲怎么办?”
卢郅隆背过手,坦然笑道:“这要看你啊,你去和她谈谈,最好让她永远的退出我们之间的争斗。”说着将桌案上贺兰石山字笔搁上的善琏湖笔洗涮干净,吊在黄花梨笔架上。见卫枢怔怔的一言不发,便拉着卫枢,笑道:“你可以叫她离开,又不是非得要人性命。”
卫枢白了一眼,推开他的手,便要走,被卢郅隆叫住:“我欠你的二十万金,如今可是有着落了。”说着在腰间平银荷包拍了一下。
“不用了,”卫枢小笑道:“你不是说我富可敌国吗,这点钱就算我给的,我不要了。”
回到侯府,那孩子已经在厢房暖阁中睡下了,他的母亲坐在床边,无事可做,只是将孩子的破布衣裳叠整齐,放在一旁。卫枢站在暖阁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出来说话。
“凌儿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可打听到了妾身亲人的下落?”
卫枢坐在花厅中,侍女奉茶,卫枢端起茶吃了一口,道:“我原不知道长兄有妻,不然安之早就派人去寻找嫂嫂了。”
凌儿吃了一惊,半跪着,面上满是惊讶的神情,微微咬着丹唇:“您是,安之公主?您怎么这身打扮?”
卫枢将食指压在唇边,嘘了一声,笑道:“嫂嫂记住了,我如今不是公主,是百玦卫枢大都督,是男子。”
凌儿从亲只是一个卑贱是侍女,在太子身边的时候,最擅长察言观色,不该说的绝不说出口,便点点头,坐下。“将军,请问将军,如何处置我母子?”
卫枢笑道:“说什么处置,那就见外了,卫国在抓你,你不能回去。我身份特殊,也不能和孩子相认。我侯府人多眼杂,你们也不能久留。依照我王的意思,是把你的儿子,也就是伯元留在百玦,当做卫国质子。”
“你要囚禁我儿?”
卫枢摆摆手示意她低声说话:“名为囚禁,实为保护。”
凌儿站起身来,面上已有愠色,背对着卫枢一言不发,思量了半晌,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问道:“将军,你真能保护我儿的平安?”
卫枢也站起身来,卫枢带着天生的自信,她做事总是要人觉得可以信任的。“当然,伯元是我长兄唯一的血脉,是这世间除了我父王,唯一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人。”
凌儿笑着点点头,伸手捋一捋鬓边碎发,道:“将军,你可知道。当初我和太子恩恩爱爱,虽然没有名分,但却和睦。后来,太子回王城,我便有了身孕。本想着他回来的时候就能亲眼见到儿子,谁知他这一去就留在王城,再也没有回来,我被太子府的人赶了出来,在一间茅草房中生下了这个孩子,一个人抚养他慢慢长大,日日盼望他爹能回来,谁知,太子竟然战死。”说完一番话,一时忍不住泪眼朦胧,卫枢叹了口气,抬头望望天,强忍着眼泪。
卫枢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在眼角擦擦,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再也不想听见人间悲苦。
“我知道公主的担心我们母子泄露公主的女儿身,我有一个万全之策,不知您想不想听。”凌儿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上泪水抹干净,向卫枢招了招手,卫枢不知何事,便凑过去,附耳去听。
“办法就是……”
卫枢只觉得腰带被压了一下,低头看时,腰间明晃晃的卫王剑已经被抽出,握在凌儿手中,她双目紧闭,留下两行清泪,剑刃在喉口一划,便是深深的一道伤痕,血如开了闸的水般喷洒而出,温热的,腥甜的血迹溅在卫枢脸上身上,衣裳如同雪地上飘落的几片红梅花瓣。
“唯有我死了,你保护我儿,才无后顾之忧。”
刀剑坠落,凌儿倒栽地上,一滩血迹在她身下缓缓的流淌出来,如同涓涓溪流。
“娘!”
只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怨怒的吼叫声,凌儿的孩子站在花厅门口,呆若木鸡。
卫枢皱了皱眉,站在一旁,她不知如何解释:“伯元……”
听见卫枢叫他,男孩抬起灰黑的面,愤怒,憎恨,全部写在脸上:“你为什么杀我娘!”吼叫声让这句话不成疑问,反成质问。看着这张脸,卫枢忽然觉得很是熟悉,冥冥之中仿佛埋在记忆深处,蹙眉想了半晌,从前见过的那个人,是自己。
伯元见身边有刀剑,便顺手抓起来,双手举着,向卫枢刺去,卫枢一闪身,孩子扑了个空,跌倒在地上,剑也脱了手。
“伯元,我没杀你娘,她是为了你自杀的。”卫枢平静的说道,:“你如果把这笔账算在我身上,我愿意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起来!”卫枢喝道:“卫国的王子,失败一次就永远趴在地上吗?起来!”
男孩抓起剑爬起来,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泪水,大喊一声,又向卫枢刺去,卫枢一身,孩子扑了个空,脸摔在地上,鼻子流出血来,用袖子抹去血迹,弄了一脸血污。
卫枢从伯元手中夺过剑鞘,用案上的一块绢帛擦拭干净,收回剑鞘,转身对伯元喝道:“起来!”伯元爬起来,恨恨的望着卫枢。
“我没有杀你母亲,她是为了保护你,她是个伟大的女人,”卫枢道:“她把你交给我了,要很厚把你培养成一个像你父亲一样的人,本侯不比你母亲呵护你照顾你,本侯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教你怎么做王。”
“我不要做王!”男孩绝句昂的站起身,眼中满是决绝:“我不要当王,你把我娘还给我。”
卫枢轻轻哼了一声,叫了声来人,两个看家护院的壮汉应声而入,卫枢指着伯元道:“把这孩子,送到大王面前,这位是卫国公子,不可慢待,如果他逃走,唯你二人是问。”
两个壮汉一对视,送袖中取出粗麻绳来,将伯元绑了两圈,装在车驾中,两人一左一右如同金刚护法,按着伯元的肩膀,管家拿着卫枢的令牌便带人进宫去了。 乱世之美人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