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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清明将至,皇家祭祖是一件大事,饶是终日得闲的宋乔亦被叫入宫中议事。
顾若抒则开始在家一副画接着一副画地画着,幽兰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小姐都是如此。
傍晚,宋乔回府时,她还在专心致志地作画。
他走近她时,由于太过专心,她毫无感觉。只见纸上大红一片,是身着喜服的自己和她,只见画上的自己神采奕奕,英气逼人,而她,笑意盈盈,明艳动人。
等画完最后一笔,顾若抒终于发现站在身后的宋乔,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宋乔道,“若抒,你这幅画画得真的很好,画上的我们看起来……很幸福。”
顾若抒看了看宋乔,问道:“难道现在的我们,不幸福?”
宋乔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时语塞。
顾若抒指着旁边的好几卷画道:“这些画,你看看。”
宋乔依言打开,却发现是自己和她的日常生活,他们一起泛舟湖上,一起下棋,一起看书,甚至一起吃饭……
“画得很好。”宋乔笑道,“只是,这些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慢慢来画就是,不必急这一时。”
顾若抒淡淡道:“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把这一年中高兴的事画下来,今年因为有了你,高兴的事情太多,所以要画的比较多。”
闻言,宋乔不解地问道:“若抒,这是为何?”
“因为外公喜欢我开开心心的,所以我想他会喜欢这些画。”顾若抒回答道,眸色深沉,“宋乔,等皇家祭祖结束后,陪我去看看外公吧。”
“外公?”宋乔很是意外。十八年前,顾知祥,也就是现在的顾国公,迎娶孤女路遥,也就是顾若抒的母亲一事,一时间轰动了整个皇城。所以宋乔怎么也想不到她还有一个外公。
顾若抒解释道:“外公葬在皇城郊外的苍翠山上。”
清明这天,皇上携六位皇子到皇陵祭祖。皇家祭祖仪式盛大,繁琐,一路下来,竟然到了正午。回城的时候,四皇子宋翰和宋乔并骑。
宋翰笑着问道:“三哥,最近怎么样?”
“很好。”宋乔忍不住嘴角上扬。
宋翰无语,看你嘴角含笑,面色红润,眼中有光泽就知道过得很好。这样问无非是想开始聊天罢了,他倒好,就给回答两个字,这天怎么聊的下去,这简直是被三嫂传染了。
良久,宋翰又开口道:“三嫂除了有点儿笨,还是很好的。”
“有点笨?”宋乔转过头,声音极为不悦。要知道,在他心里,顾若抒算得上极为聪慧的女子。
宋翰委屈道:“三哥可曾知道,她在我天香居学艺仅十天,就摔坏了厨房十二个砂锅,二十一个瓷碗,那些都是我多年收集来的极品。这些都还不算,她还差点儿把厨房给我烧了。”
这画面的确很有趣。宋乔忍住笑,神色如常道:“这是你天香居厨房的荣幸。”
天哪,三哥居然讲了一个冷笑话。按照自己一向对他的了解,他此时应该说改日一定赔一些更好的给自己才对啊。难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宋翰道:“三哥,你变了,都开始讲冷笑话了,是因为三嫂吧。”
“有时候改变不一定是坏事。”宋乔微微笑道。
宋翰道:“你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前在军中太过严肃。我看得出来,三嫂把你看得很重要,你把她也看得很重要。所以,那些传言是假的吧。”
宋乔眉头微皱,“传言?”
见宋乔神色不悦,宋翰在心里掂量了一番,于是把那些传言过滤了一下,只道:“外面有传你虐待三嫂。”
“哦。”宋乔淡淡道。
“这些我完全不信,不过……”宋翰顿了顿,笑道:“我觉得,即使你真虐待她,她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宋乔想,自己爱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虐待她。
两人谈话间,五皇子宋灏却不知不觉跟了上来。
宋乔和宋灏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
宋翰觉得气氛不对,想起以前五弟和三嫂的传言,暗叫不好。于是开口缓解尴尬,“五弟来找我聊天?”
宋灏面无表情道:“四哥,我是想跟三哥说话。”
宋乔亦面无表情,“你说。”
“既然你娶了她。”宋灏顿了顿,道:“就该对她好。”
宋乔看着宋灏,眸色深沉,缓缓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对她好,就不劳五弟费心了。”
“那就好。”宋灏扔下这句话,就骑马向前离去。
宋翰看了看宋乔道:“三哥,五弟他多管闲事,你不要不痛快。”
“我不痛快什么?”宋乔反问道。
呃……宋翰无语,也对,好像是你抢了老五的顾若抒回去做三嫂,要不痛快也是老五不痛快。
第二天清晨,宋乔跟顾若抒坐着马车往皇城郊外的苍翠山驰去。苍翠山,满山的松柏,郁郁葱葱,长年苍翠,从未荒芜,故得此名。
顾若抒的外公葬在苍翠山顶,只因他生前最爱在山顶看风景,说是可以睥睨远方,享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一路走上去,宋乔倒没觉得什么,但顾若抒一共歇息过三次,才终于来到墓前。与其说是墓,还不如说是个坟头,连个墓碑都没有。宋乔诧异万分,顾国公府的亲人怎会葬得如此寒酸?
顾若抒摆好贡品,点上香,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点起了火,把她近日作的画,通通扔到火中,付之一炬。
“外公,心儿来看你来了。”顾若抒缓缓地道,“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嫁人了,就是站在我旁边的男子,他叫宋乔,待我很好,我觉得很幸福。你一定也为我高兴,对不对?”
心儿?难道是若抒的小名,但宋乔从未听她提过。
宋乔上了香,亦拜了三拜,道:“外公,你我虽然未曾谋面,但我今日向你老人家允诺,一定会待若抒……心儿如珍宝,你放心。”
话毕,一阵清风拂过,坟头的野花摇曳生姿。
顾若抒转过头对宋乔道:“看来,外公很喜欢你。”
“那若没有这阵风呢?”宋乔笑着问道,“外公是不是就是讨厌我了?”
顾若抒浅笑道:“没这阵风,外公也会喜欢你。因为,你是我自己选择的夫君,而不是顾知祥帮我选择的。”
顾知祥就是顾国公,她这样直呼父亲的名讳,看来他们父女关系不仅是自己认为的不好,而是恶劣至极。
“你和你父亲之间有很深的隔阂?”宋乔问道。
“是。”顾若抒淡淡道:“曾一度恨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为什么?”如此的恨意,一定是若抒心中最为疼痛的伤疤。宋乔想知道,然后亲手抚平这伤疤。
顾若抒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宋乔,你我成婚已有两月,你是否觉得我的身体里藏着两个我?”
宋乔点点头,的确他有时有这种感觉,她的若抒有时很活泼,有时又清冷之极。
“八岁之前我其实是很活泼的。但自从八岁那年我的父亲亲手把我扔在水里,想要我的命后,我就变了。我开始用清冷来保护自己。”顾若抒顿了顿,淡淡道,“从那以后我就特别害怕溺水的感觉,所以当你把我从莲池救上来的时候,我恍若新生。从那以后,你让我有很舒服的感觉。总觉得有你在,我就再不用害怕。”
顾若抒心里的伤疤跟宋乔心里的伤疤简直是异曲同工——都是亲人想要他们的命。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的更让人生疼,因为那时候她才八岁,是个孩子。
宋乔很是心疼,原来她的清冷只是想掩饰她心里的伤疤。他拥她入怀,“若抒,我一直都在,你再也不用害怕。”从此他会疼她,爱她,纵她,容她,让她把昔日的活泼找寻回来,驱散她眸中的清冷和深邃,重现初见她时的灵动。
顾若抒把脸贴在宋乔的胸前,道:“你不问为什么我父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动手?”
宋乔吻了吻她额头:“若抒,那些不好的记忆。你愿意说,我听。你不愿意提,我不问。”如果若抒不愿意提及,过去的伤疤何必再提,只要以后是幸福的就好了。
“可我想告诉你。”顾若抒道:“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隐瞒。” 无乔不成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