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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穆师爷却听得不住摇头。众人唯恐天下不乱,这下子起了冲突,那就有的瞧了,一圈一圈围拢上来看热闹。
唐靖摊手道:“罢了,小可退出好了。”
粱镖头余怒未消,气哼哼道:“那你马上滚出去!”
唐靖淡然道:“待会我兄弟下场,我要留下为他助威。”
粱镖头提起笔来,一下将铁牛划掉,然后冷笑道:“这下子,你可以走了吧!”
唐靖不禁有些恼了,这事牵连铁牛,他无论如何无法答应。可他又不愿同这个小人翻脸,本来一亮字号,即便杨老局主也会给他几分薄面,不过那样一来……
粱镖头见唐靖无动于衷,可是真怒了,挽胳膊撩袖子就要动手。
喧嚣的人群顷刻间鸦雀无声,众人皆当期待已久的好戏就要上演了。正当此时,一阵迅雷般马蹄声由远及近,后方一阵骚乱,众人纷纷走避,都觉纳闷,甚么人如此放肆,敢在四海镖局纵马疾驰。
没等众人转过神,一骑已如旋风般驰到面前。马上之人一勒丝缰,只听一声“唏遛遛”嘶鸣,疾驰地骏马后蹄忽如钉子般钉住地上,前面双蹄腾空而起。马上之人并不慌张,一声娇叱,手中马鞭“啪”地一声,作势虚虚下击。跨下马乖乖地双蹄落回地上,打了一个响鼻以示温驯。
此马毛色乌黑油亮,高大神骏,气韵不凡。再看马上之人年方二八,长相甚美。皮肤白皙细嫩。两道柳叶眉,眉梢微微上翘,一双丹凤眼,顾盼间神采飞扬,鼻翼小巧,唇似涂朱,瓜子型小脸如出水芙蓉,标准的一个美人胚子,略感遗憾的是小脸紧绷着。着一身黑色劲装,外罩大红披风,一双小巧精致的黑色小蛮靴踏在烂银打就光灿灿马蹬上,春葱般的玉手上提着一根乌黑的马鞭。
众人何时见过如此美貌的姑娘,几疑是在梦中。铁牛傻乎乎张大了嘴巴,就连那个张云松也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呆呆地发愣,近乎失魂落魄。
未及,有人回过味来,醒悟此乃四海镖局局主杨明山的掌上明珠,大小姐杨晓琬。杨明山中年丧妻,对唯一的宝贝女儿自是宠爱有加,自小当做公子教养。而杨晓琬亦真不让老爹失望,养成了男孩子禀性,大小姐脾气。
镖局众人自然曲意逢迎,想着法子逗其玩耍,任其捉弄。这大小姐渐渐就有点飞扬跋扈,加之人小鬼大,搞的镖局鸡犬不宁。杨明山一看不是办法,便于杨晓琬满十二岁时送至紫金山念慈庵,恳请庵主静心师太予以收留。也算晓琬与静心师太投缘,师太点头允诺,自此跟随师太勤练武功。
杨大小姐之美,金陵城早已传的纷纷扬扬,众人虽早有耳闻,见者却是不多。今日没曾想还有此眼福,也算是三生有幸,以后跟别人吹起牛来,自是增加了炫耀的资本。
当下众人直勾勾的盯着,杨大小姐脸上可有点挂不住了。左手带了一下丝缰,右手晃了晃马鞭,恨不得上前抽下去。总算跟随静心师太多年,脾气禀性都有变化,虽是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没再发作,转身瞧向梁镖头。
梁镖头浑然忘了发怒之事,满脸堆笑道:“大小姐回来了,不要跟这帮浑人一般见识,梁叔这就赶他们走。”说话间转身冲唐靖喊道:“小子是自己请呢,还是让大爷我动手。”
唐靖没有答理梁镖头,反而眯起双眼饶有兴致的盯着杨晓琬仔细打量。说也奇怪,素来大胆的杨大小姐居然有些脸红,狠狠的瞪了唐靖一眼,问梁镖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镖头有点幸灾乐祸,心底嘀咕,“活该你小子招惹这位姑奶奶”。嘴里不屑道:“不知是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叫饭花子,不好好讨饭,偏要到镖局混饭吃,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占大小姐的便宜,贼胆包天!”
“哦!”杨晓婉又上下打量了唐靖雨几眼,也不言声。
唐靖笑嘻嘻抱拳道:“大小姐请了,在下唐靖。”又指着铁牛道:“这是我的兄弟铁牛,这位粱……粱镖头是吧……只会以貌取人,不让在下应聘也就罢了,居然迁怒在下老实巴交的兄弟,又出言污及大小姐,这会子反咬一口,这一点在场的诸位乡亲可以作证,大伙说是也不是!”
人群中有几人零星喊道:“是!”
粱镖头被气得张口结舌,脸都白了。
杨晓琬拨转马头欲走,复又转身盯着唐靖双目,良久方道:“把这两人留下!”
梁镖头急了,“大小姐,此人来路不明…”。杨晓琬没待其说完,挥动马鞭向后院驰去。
粱镖头脸色是一会青一会白,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时铁中棠兜转回来,瞧见粱镖头沮丧的神情,问道:“怎么啦?”
粱镖头欲言又止,这个杨大小姐他可招惹不起。穆师爷过来低声嘀咕了几句。铁中棠打量了唐靖和铁牛几眼,吩咐道:“小姐要留下你俩,不过镖局有镖局的规矩,可不养闲人,都下场比划两下吧。”这也是铁中棠给粱镖头一个台阶下。
唐靖推着铁牛先下场,他肤色黝黑,膀大腰圆,粗眉大眼,一脸憨像。众人瞧着亲切,忍不住起哄,“大个子,给大伙露一手”。
铁牛搔了搔头皮,瓮声瓮气的道,“露就露”。铁牛打了一趟拳,招式朴拙,毫无出奇之处,实在让人不忍卒睹。铁牛耍的非常卖力,一个用力过猛,收势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弄了个四脚朝天。其实他也不是这般没用,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难免心慌,招式就有些散乱。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铁牛再傻,也知道不好意思,黑脸臊的发紫,翻身从地上爬起,扭头要走。唐靖忙把他拉住。
这时梁镖头喊道:“铁牛,过来过来!总镖头问你话。”铁牛愣了一下,迈步挨了过来。铁中棠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铁牛,见他极为淳朴,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不由得打心眼里喜欢。
“铁牛”,铁中棠问道,“你为何前来报名?”。
铁牛挺了挺胸脯,吭哧道“俺也想闯荡江湖”然后又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当然也是为填饱肚皮”。
众人轰然而笑,有人喊道:“怕是为了娶媳妇吧”。于是笑声愈加热烈,铁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铁中棠亦不禁莞尔,心底已打算把铁牛留下。
不过,少有的提起了兴致,接着逗道:“镖局可不是一个吃闲饭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别样本事。”
铁牛捋了捋衣袖,拍拍胸脯道,“不是吹牛,俺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
“就是吹牛”,众人接着起哄。铁牛真急了,大环眼一转,发现了那边的石锁,于是二话不说,“登登登”跑了过去,弯腰伸手就把最大的一个抄在手里,然后大喊一声,单手颤巍巍的举过了头顶。转身摇摇晃晃向众人走了几步,然后“嗵”的一声扔到地上,平滑坚实的地上砸出了老大一个坑。
重皆喝彩,连铁中棠也不禁动容。内功深厚者,五百石的石锁,单手过顶,并非难事,而一般人,单手举起百石,亦非易事。如铁牛这般单凭一股蛮力单手举起五百石者,百万中挑不出一个,自是天生力大如神。铁中棠拊掌而笑,“好个傻小子,确是力大如牛”。
而唐靖就简单了,他只是打了一趟拳术,江南通臂拳,寻常武人都会,也未见如何厉害,铁中棠未置可否,当先去了。
粱镖头敲着案子道:“总镖头这是应了还是咋地,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穆师爷低声道:“大小姐要留的人,总镖头也就是走走过场,你咋就…… ”
穆师爷摇了摇头, 梁镖头呆站了一会,恨恨瞪了唐靖一眼。冲那帮仍傻站着不动的趟子手喊道:“傻站着干啥,王秋,你他娘灌黄汤就来劲了,还不快动手收拾。”
大个子王秋嘿嘿一笑,猛的拍了一下身前一个趟子手的肩膀,嚷道:“快点、快点”。
众人散去,唐靖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到穆师爷面前。
镖局招录人手是要登录户碟的,唐靖自称原籍杭州府,其余则语焉不详。穆师爷也不计较,唐靖转身欲走,穆师爷喊住他,笑道:“小伙子,杨…杨局主欣赏干净利落的人”。
唐靖洒然一笑,冲穆师爷拱拱手:“多谢穆师爷指点”。 霜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