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聂隐娘如此一说,我的心中也莫名被触动。轻抚聂隐娘略显粗糙的脸庞后,我便宽慰道,“吾会让中央情报局加强打探令堂之消息的?”
“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中央情报局能够打探到消息,早就该找到了。恐怕,阿娘已不在人世。甚至,也是尸骨无存。”
“嗯。。。玉清师太还好吗?话说这两年,吾好似也没有在中央情报局特工学院内,再见到其踪迹了。”
“圣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师尊两年前就突患恶疾,已经离世了。”说到这里,聂隐娘就横了我一眼,娇羞道,“所以,圣人以后不能再把臣妾支开了。若是离开了圣人,臣妾真不知道该如何苟活于世。”
想了一想,聂隐娘又补充道,“大不了。。。大不了,臣妾以后就随圣人之心意。”
“什么心意?”
“嗯。。。就是,圣人何必明知故问呢?”说完,聂隐娘就把头捂进了被子里。
这时,我就禁不住哈哈大笑,推开帐帘走出了辕门。晴空万里,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镶嵌着黄色的金边。伸了伸懒腰,大吸一口行辕外的空气,淡淡的泥土芬芳里竟然夹杂着浓浓血腥,似乎还有一股恶臭。
捂住嘴鼻,我低头就见一群服色各异的老老少少,跪立在行辕之外的泥地上。只是,那个模样是一个比一个凄惨。
嗯,该怎么形容呢?极其华丽雍容的服饰,早没了半点光彩,还悉数沾满了尘土,须发尽散,也只是耷拉着脸,就跟死了老娘一般。
见到这样的局面,我自然要装模作样,故作不解般问道,“各位上宾,怎生搞得如此凄凉呢?究竟何人为难尔等,需得大清早跑来跟吾抱怨。不妨一一报上名来,吾一定会为尔等讨回公道。”
这话一出口,堂前顿时一阵喧哗,众人瞬间就群情激奋起来。只是说了半天,见我也不置与否,就慢慢有人察觉出味来,开始闭口不谈了。
当然,不识时务之人,总归也是有的。其中,就有一名三十来岁年纪,一身奇装异服打扮的男子,在逐渐冷清下来的环境里,依旧操着半生不熟之大隋官话没完没了,还如此咆哮道,“大隋皇帝陛下,小王要控告。就控告那个该死的大隋将军,竟然敢恶意炮击观战台。这。。。这就是谋杀嘛。还有,就是大隋皇帝陛下身边那厮,好似叫做张将军,竟然也不好生款待,还将某等悉数看管起来。这。。。这简直就是赤露露的羞辱吗?”
淡淡打量了那人几眼,我就问被男子点名道姓的张说,言道,“可有此事?”
“嗯,圣人以为,是有呢?还是没有呢?”
“哦,爱卿说有,那就有。爱卿若说没有,自然是没有的。”
“那肯定没有。”
“哦,没有就好。据说,爱卿对吐蕃周边形势比较了解。此番不妨就说说,这厮究竟谁啊?”
“回圣人,此乃钵和国王子。”
“这个钵和国,可是位于播密川之吐蕃藩国?”
“正是如此。”
“哦,那吾就知晓了。来人啊,把这妖言惑众,无故构陷大隋良臣良将之辈,给吾拉出去砍了。”
钵和国王子的大隋官话,虽然说的不够利索,但听力还是没有问题的。见我不但颠倒黑白,还要草芥人命,顿时就急道,“小王。。。小民乃大隋皇帝和吐蕃赞普共同请来的贵宾,天朝何以如此欺辱某等?”
见我又是充耳不闻,一侧的亲军已经上前押缚住自己的双手,还径直往外面拖。那钵和国王子终于知道了厉害,开始嚎啕大哭,更是哀求道,“大隋皇帝开恩,小民知错了,小民是真的知错了。”
我这才示意将士们暂时放开手,笑问道,“汝这厮,究竟何错之有?”
“小民。。。小民,不该狗胆包天,恶意构陷天朝的诸位将军。”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道,“对嘛,那位将军和尔等贵宾,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怎生会痛下杀手呢?再者说,眼前的张爱卿,同样也没有欺辱尔等的道理吗?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没人会信,包括吾也一样,不是恶意构陷,又是什么?依吾看来,这肯定就是误会了。既然是误会,尔等再没完没了的非要讨个说法,不是自取其辱吗?”
“大隋皇帝所言甚是。”想了一想,钵和国王子见将士们已经返转离开,抖着胆子忍不住又问,“小民其实就是有些想不明白。要说张将军懈怠了,小民也是相信的。毕竟,张将军让人把某等看管起来,也是为了某等之安危嘛。可那位天朝的将军就大大不同了。那厮一直跟某等说,大隋的火炮在如此距离上十分精准,不会出现任何偏差。可既然十分精准,为何就炸偏了呢?这又怎生只是个误会?”
听到这里,我也被胡杨的恶趣味给逗乐了,更被钵和国王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给逗乐了,开始一本正色的胡说八道,“这个嘛。再精准的武器,终也有失手的时候。反正,尔等当成是误会不小心就成。嗯。。。若是不能理解,吾不妨给尔等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一个很嚣张跋扈,口口声声号称老子天下第一的强国,把一个弱一些的国家领土和百姓给炸了。哦,那个强国的**精度,可比大隋高明多了,至少可以精确到一米以内的范围。而那个弱一点国家的领土,距离目标还有一百八十米。结果呢,这个弱小点的国家自然就不干了,全民愤怒,甚至还喊打喊杀。而这个强大的国家就说了,这都是误会,就是不小心炸错了。那依尔等看来,这个事情该怎么办呢?要不然,也好生打上一仗。”
话说到这个份上,钵和国王子再是愚钝,也不敢吭声了。敲打,也算敲打完毕。警告,也算警告够了,我就冲张说言道,“这些上宾搞成如此模样,尔等再是疏忽,也至少想到安排其沐浴更衣吧?泱泱大隋,岂有这般招待远方来客的道理?还有,这些人在辕外跪了如此半天,恐怕早膳也未曾用过。既然如此,还不快快去安排。”
说完,我也不再停留,径直回转了行辕,迎面就见贞孝喜滋滋的从侧殿钻了出来。白了她一眼,我便没好气的问道,“不就是抓了个吐蕃赞普吗?爱妃至于这般高兴?如今,那个赤松德赞,爱妃见也见过了,逗也逗过了,可有发现不同之处?”
“未曾。不过,臣妾就是高兴。”
“是替吾高兴呢,还是替令尊高兴呢?”之所以这般打趣,实则贞孝的那点小心思,此时的我早就明白了。
说到底,不论渤海国当年闹的如何厉害,可与吐蕃一比,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所以,不止在大隋子民眼里,包括大隋周边诸国的百姓眼里,其实都把吐蕃看成了一个与大隋相媲美的庞然大物存在。
换而言之,如今一个比原本渤海国强盛太多的国主,也被我抓住了。至少在贞孝的眼里,当年渤海的亡国,也就没有那般的不堪入目,更可以找到很多自我安慰的理由和借口。反正,理解为贞孝的阿Q精神好了。
被我一语道破心思,贞孝自然有些尴尬,红着脸辩驳道,“臣妾岂有这等无趣,自然是替圣人高兴了。话说,臣妾方才有过细细观察,这个赤松德赞周身完好,并无半点打斗之痕迹,圣人又是如何让那个飞行之物件儿,将其活捉呢?”
“这个嘛,吾该怎生解释呢?”想了一想,我就问贞孝道,“假如,爱妃兵马尽失,还后有追兵。结果,是怎么跑,也都跑不掉,试问又该如何选择?”
“嗯,臣妾自然选择以身殉国了。”
“哦,那爱妃可比赤松德赞有骨气多了。这厮,就直接降了。”
“原来,这个所谓的吐蕃赞普,也不过如此胸怀嘛。”说完,贞孝更是忍不住好奇,反问道,“若是圣人遇到此等困境,又该何以决策?”
“可以不回答吗?”
“自然不能。”
“那好,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了。好吧,臣妾还是先听假话。”
“嗯。。。吾会高喊一声,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杀了一个杨中和,还有千千万万个杨中和站起来。然后,也自刎殉国。”
“那真话呢?”
“很简单,根本不用别人追,吾肯定再就降了,还要高喊上一声,‘阿耶在上,受孩儿一拜’。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圣人也忒。。。忒没骨气了些。罢了,不说这些。且问这个赤松德赞,圣人准备如何处置?”
“哦,这个更简单了。吾不是听说,丈人最近喜好上了麻将,老嘟哝着三缺一嘛。如今刚好,多上一个吐蕃赞普,不是就可以凑数了?”
我这话一出口,贞孝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见状,我马上将其拉住,直接改口道,“吾的意思是说,这个寻常身份之人,恐怕也入不得丈人之法眼。可吾那有时间,总陪其逗乐厮混,对吧?当然,等吾老了,沈州长大成人可以托付时,恐怕丈人也没有了这些精力,可是这番道理?再者说,这个赤松德赞既然是新手,想要入门,终归也需交上些学费。吐蕃国再不富裕,一介吐蕃之赞普,怎生也穷不了。从牌桌上把里子和面子都赢回来,想来丈人一定会很高兴。”
“圣人要这般说,倒也不无道理。不过,圣人前几日不是刚封了药罗葛顿莫贺为回纥王。如今,又多出了个吐蕃赞普,恐怕一桌麻将,已经安置不下了。”说到这里,就连贞孝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个荒唐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