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了白荷的尸体,云笑天回到客栈,匆匆收拾了些行李,准备去追赶欧阳弱舞,付完客栈的账,他身上的盘缠已所剩无几,幸好来洛阳时骑的那匹马还在客栈后院。
临行之前,他忽然就想起了朱敏和小七,这两个受尽磨难的孩子,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甚至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所以他决定先去看看他们。
小七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两只雪白的小腿在空中秋千般荡漾着,手里还捧着一个碗,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饭,正吃得津津有味。
他吃一口饭,就抬起头望向路边的行人,然后就看到了云笑天。
小七目中立刻就涌出欢喜的光芒,放下手里的碗,一下子从石头上蹦了下来,一边欢笑着往云笑天奔了过去,一边回头朝屋子大声叫道:“老大!大哥哥来了……”
云笑天满脸愁容霎时消散,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抱住了小七,笑着道:“小七,你有没有想大哥哥?”
小七道:“想!小七想大哥哥!”想了想,又道:“老大也想大哥哥,可是老大却不肯承认,老大没有小七乖。”
云笑天笑道:“不错,小七最诚实,也最乖了。”说着在小七小巧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小七立刻就格格地笑了起来。
云笑天已抱着小七站起身来,然后就看到了朱敏已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目中透着喜悦之色,却又似带着几分忧伤之色。
朱敏忽然道:“云大哥,你来了。”
云笑天点了点头。
风中弥漫着别样的气息,吹在两个沉默的人身上,沉默更深沉了。
云笑天的心情并不好,近来被他亲手埋葬的人已太多,他厌恶这种生死离别,却偏偏没有办法阻止。
况且林语彤也还没有救出来,她随时都可能会有危险,现在一定也觉得很孤独无助。
云笑天并不是一个很擅长掩饰自己感情的人,尤其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所以他心里想着这些烦恼的时候,脸上就已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朱敏忽然道:“云大哥是不是要离开洛阳了?”
这小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对于许多事情的敏觉却比大人还要灵得多,尤其是对云笑天的事情。
云笑天叹了一口气,道:“是。”
朱敏又道:“云大哥还会再回来么?”
云笑天摇摇头道:“我说不定还会回来。”
朱敏道:“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是么?”
这些年来的磨难已令她懂得了坚强,事实上她也的确比大多数人都坚强得多,所以她虽然是个女人,却很少有人见到她的眼泪,但现在她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云笑天叹了口气,道:“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朱敏目中忽然就有了光,道:“真的?”
云笑天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
朱敏立刻就笑了,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然道:“为何没有见到林姐姐也一起来?”
云笑天目中的忧愁更浓,黯然道:“她被人带走了,我这次离开,就是要去从那人的手里将她救出来。”
朱敏吃了一惊,道:“是什么人带走了林姐姐?”
云笑天道:“是一个女人。”
朱敏道:“你知不知道她将林姐姐带到了哪里?”
云笑天道:“若不出意料,她应该是去了最西边的一个小镇上。”
朱敏沉默着,似在沉思,过了许久,目光忽然变得坚定了起来,似已下定了决心,道:“我陪着云大哥一起去救出林姐姐。”
云笑天道:“你绝不能去。”
朱敏讶然道:“我为什么不能去?”
云笑天道:“这件事危险得很,我已无法再分心保护你。”
朱敏道:“就因为这样,我才更要跟你一起去,只有亲眼看到林姐姐和云大哥都平安,我才能放心,若是要我留在这里苦苦等待你们的消息,只怕不出半个月,我就要心焦力竭地死去了。”
云笑天不禁有些迟疑,却也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告诉她这件事。
朱敏又道:“我不用云大哥你来保护,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让你担心。”
云笑天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夕阳半落,山势绵延,一辆马车自东而西,在一条漫长、蜿蜒却孤寂的古道上一路向前飞奔,似在追逐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
坐在车厢前赶车的,是个年轻而强壮的汉子,粗壮的手臂,强健而有力的肌肉,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精力充沛、充满力量的人,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已有了些血丝,眼睛四周已有些发暗。
他已一连赶了十多天的路程,除了吃饭之外,每天都要连续不停地赶上六、七个时辰的车,甚至连吃饭也在车上。
他早已疲惫不堪,却还是不敢休息,他一定要在天黑前将车里的人送到那个地方,因为车里的人已告诉过他,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一个小镇,就是柳亭镇。
云笑天坐在马车里,这辆马车正是他雇来的,在答应了朱敏的要求之后,他就将那匹马变卖了,又雇了一辆宽大而舒服的马车,因为他希望朱敏和小七这一路上能稍稍休息得好一些。
朱敏和小七就坐在他对面,朱敏斜着脑袋靠在车厢里,小七依偎在她的身边,睡得很熟。
云笑天忽然叹了口气,不仅是为了对他们的歉疚,还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年冬天,雪很大,他温柔的母亲慕容雪和慈爱的杨伯带着年幼的他,坐着马车从遥远的江南一路长途跋涉经过这里,那时的情形就与朱敏和小七现在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如今,他慈爱的母亲早已辞世,而他也早非昔日的孩童,他的忧愁远比孩童时更多更长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想下去,忽然觉得车厢里已暗了下来,伸手推开了车窗,只见外面天色已暗,夜幕已然降临,再看看路边的风景,依稀记得这地方离柳亭镇已不远了。 风云之剑动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