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粤全见靳魏第一面是在一个严冬。
彼时A市的小少爷们都喜欢在一起混,这一年更是迷上了城郊飙车,城郊有个挺崎岖蜿蜒的路,一面是山,一面是崖,稍有不慎就能直接坠入万丈悬崖,兴许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薛粤安特迷恋这玩意儿,他却没什么兴趣,更何况他与薛粤安一直都是表面关系——连亲兄弟都会在夺财产的过程中反目成仇,更何况他俩还不是亲的。
顶多算个半亲的。
薛粤全闯入这飙车比赛纯属意外,他要谈合作的人把地方约在了这里,据说那位也是个喜好刺激的,专门玩这种要命的飙车游戏,而这个局也是他组的。
那人姓郭,四十来岁,生意做得挺大,主要还是因为他是混黑的,手黑心硬,寻常人不敢惹,而且这人很神奇,和A市圈子里这些小少爷们玩得特别开。
薛粤全由门口的小妞儿领着往里面走,没多远就看到杵在不远处的郭总正斜躺在长椅上抽烟,他身边儿就坐着靳魏。
当然,那个时候薛粤全对靳魏是只问其名不见其人的,还不认识。
薛粤全上前去跟郭总打了招呼,便在身边坐下来了,他点了根烟,还给一旁的人分了,那靳魏接过来烟道了句些,他还挺诧异。
靳魏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
郭总的脸在烟雾缭绕之中有几分不清明,场子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突然开口问道:“靳三少,我听说你车技不错?”
薛粤全朝着靳魏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白色T恤,脚上蹬着一双马丁靴,五官棱角分明,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显得冷锐,锋芒毕露的样子。
可靳魏笑起来又很赏心悦目,他摇了摇头,笑道:“都是那些闲人说的瞎话。”
“啧。”郭总突然坐了起来,说道,“你不是挺想要我一直捧着那小明星么,还没开过苞的,你要是赢了,送你了?”
薛粤全的视线于是又放到靳魏身上,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孰料这人突然将手上的烟蒂灭了,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一拍郭总的肩膀,道:“郭哥可不能信口雌黄。”
“你要不要坐个副驾驶的位置?”郭总突然又转过头来看向薛粤全,道,“我开个赌局,你们俩要是让我赢了,那合同,我立马就签。”
事关合同,薛粤全怎能不上。
他一向不是个怕死的人,更何况这合同要是签上了,他在薛氏的身份就能水涨船高,至少让不少人刮目相看——那个时候的薛粤全,还不是薛氏能当家作主的人。
还混着底层呢。
于是薛粤全一拍大腿定了:“成。”
通常这种飙车的事情,副驾驶上坐着的都会是个姑娘,很少有是男人——而且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男人的男人,靳魏在驾驶位上坐下来后,便先问了句:“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开也成?”
薛粤全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我水平恐怕会直接掉下山崖去。”
靳魏笑了,声音压得很低,磁性十足,震动他的耳膜。
薛粤全抓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视线落到窗外去。
靳魏的人缘似乎不错,候场的时候有好些人跟他打招呼,有的人他吊儿郎当的回应,有的人却垮着脸生人不近的模样,做事非常看心情。
薛粤全观察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抓好了。”靳魏突然压低声音叫了句。
薛粤全条件反射的一抓车把手,这俩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车“唰”的一下,几乎是飞了出去。
无数的尖叫声犹在耳侧。
薛粤全其实有些晕车,此刻脑袋已经有些受不了控制了,偏生这些个飙车的人越来越刺激,好几次车都悬空起来,从崎岖上一跃而过。
靳魏暂时领先,后面紧贴着一辆黄色的,也是法拉利,同款不同色,薛粤全隐隐约约看到上面坐着的男人长相不像个善茬。
“操。”靳魏骂了一句,“这傻逼,贴老子的后门了!”
薛粤全莫名笑了笑,觉得靳魏挺有意思。
这笑没维持多长时间就垮了下去,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特弯的弯道,如此迅猛的车速如果不能直接拉到另一边,就直接摔到悬崖下面去,饶是薛粤全再镇定,都不由自主的有几分紧张起来。
靳魏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在飙车的空隙还有时间叫了一句:“喂,那谁,抓稳了!”
话音刚刚落下,靳魏猛地一拉方向盘,薛粤全似乎听到车轮在地面摩擦滑出的一道火花,刺啦次啦作响,法拉利飞了起来,仿若脚底下就是万丈悬崖。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之前一直是第三名的车辆悍然超车,挤开了黄色法拉利,刚刚好卡在弯道的部分!
“操尼玛!”靳魏双目圆睁,一声怒吼。
薛粤全只觉得浑身一震,那本是第三的车辆猛地挤开黄色法拉利,黄色法拉利一打方向盘,“砰”的一声,直接轮下了悬崖!
第三名车辆速度不减,反而来挤靳魏,不要命一般的撞过来!
靳魏不可能打方向盘,一打就是万丈悬崖,只好与那辆车猛地撞上。
“砰”的一声巨响,薛粤全全身跟三家似的猛地一抖,支离破碎的法拉利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吐出来一根钢筋,靳魏一声疾呼的“我靠”,紧接着猛地一个侧身,突然挡在了薛粤全的身前。
薛粤全猛地一睁眼,震惊的看向自己身前的靳魏,那根本该穿透他心脏的钢筋,此刻却插入了靳魏的腹部,鲜血如潮涌般疯狂往外蹿。
薛粤全头皮一紧,伸出手去捂住靳魏那伤口,一动对方却苍白着嘴唇一声惨呼,紧接着眼皮子一搭,疼晕了过去。
薛粤全一时间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四肢六骸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警笛响起来时他才蓦然惊醒,他和靳魏一同从法拉利被救出来,一个是致命伤,一个却不过伤了些皮肉。
靳魏被120的担架抬着上了急救车,他在遥遥的地方望着,将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孔,永远的印进了自己的心里。
薛粤全低着头突然笑了:“啧。”
对某人一挡生情的薛粤全却并不知道,数个月之后,当靳魏跟自己哥们大谈特谈这次死里逃生时,说的是:“尼玛老子右边放了个香水瓶,限量版,刚给我妈买的,我要是不给她拿回去她得骂死我,谁知道他妈的那么倒霉,我刚一伸出身子去拿那根钢筋就特么穿过我了,香水也没拿到,小命差点丢了。”
靳魏黑着脸骂:“我挡了一下那哥们,也不知道叫啥名,就记得他长得不咋地了,不给我拿香水瓶就算了,居然都不来看我一眼!我这是救命恩人的待遇吗!” 鸳鸳相抱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