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城门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叫程家湾的地方。
村东首果然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边上,有一个青砖黑瓦的独立大院子,院子的四周,是落了叶的大树,春夏之际,树叶茂盛,想来一定是个十分幽静的所在。
杜如晦和阎立本,都戴着厚厚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每人抱了一根渔杆,坐在池塘边开始钓鱼。
池塘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两个人虽然无心钓鱼,可仍然钓了不少。
期待中的孩子却一直没有出现。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阎立本拿了一串鱼,两只虾,向那户人家走去。
敲了好半天,厚实的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老人,探出头来问:“你有什么事?”
阎立本笑着把一串鱼举到胸前,说:“老伯,你们这池塘里的鱼好多啊,就是天有点冷,我想讨口热水喝一喝。”
阎立本说着使劲吸了吸鼻子,一副冻出了鼻涕的样子。
老头正在犹豫,身后却跑出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看见阎立本手上拎着的两只虾,拍着小手说:“大虾,好大的钳子,我要玩,我要玩。”
天冷,孩子的小脸,差不多都被帽子围脖捂得紧紧的,但是阎立本看人的本事,不同于常来,只一眼,他就看出,这孩子的眼睛,跟自己画出来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但是,仅凭一双眼睛,还不能完全确认。
“喜欢吗?就是送给你的呀。”阎立本把虾提高些,去逗那孩子玩,手却暗暗一松,两只虾掉在孩子的小脸上。
“啊呀,啊呀。”没等老头子反应过来,阎立本立即去解孩子脸上的帽子和围脖,等孩子光光的小脸露出来的时候,阎立本发现,这孩子和自己画出来的那个人,完全是一个模子里翻出来的,只是大小而已。
阎立本立即用衣服抹干净了孩子的小脸,重新帮孩子戴上帽子和围脖。
“这孩子,几个月不见,又长大了许多。”为防止老人起疑心,阎立本故意这么说。
“呵,我这孙子有人缘,来这池塘钓鱼的人,基本都记得他。”老人说。
阎立本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孩子的,喝了热水以后,抱着孩子亲了亲,说:“刚才把虾掉你脸上了,再陪你几只虾。”
阎立本又去杜如晦的鱼篓里拿了一些鱼和虾送给孩子,并向杜如晦点了点头。
杜如晦心中有数,两个人又钓了半个时辰,便收拾东西,回城去了。
回到秦王府,几个人又和李世民一起商量了夜里如何行事。
半夜,程家湾池塘边的程家人,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凄惨的哭声,初时以为是听错了,可仔细听了一阵之后,那声音虽然忽近忽远,忽高忽低,却真真实实。
程家人听得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哭声没有了,程家人一口气还没有松下来,一阵呼呼声陡然响起,比那哭声更加神秘莫测。
呼呼声刚落,便有碎泥扔在屋顶和窗户上的沙沙声。
程家人,没有哪个敢出声,全部用被子把身体紧紧地裹住,一双耳朵,却直直的竖了起来,不敢放过任何动静。
好不容易,撒泥的声音没有了,哭诉的声音却在窗户下响起,并不断的游走:“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不是当死之人,阴间没有我的位置,我只能是个孤魂野鬼。”
声音粗砺难听,程家屋里的人,听得心头乱跳。
粗糙难听的声音哭过之后,一个尖细的声音,象是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一样:“还我命来,奈河桥上的孟婆汤,没有我的份,前世的事,我一样也没忘记,昨晚我去翠红楼,小翠的床上,躺了个肥胖的男人,小翠和他欢情正浓,那里还记得昔日我和她的半点情分。”
这尖细的声音,比刚才那声音,更能啃噬程家人的神经。
各种声音,各种哭诉,你方哭罢,他又来哭。整整哭了八回,方才歇了下来。
可是,才停了一息,八个声音竟然一起哭了起来:“还命来,还命来,我要你们一家老小都给我还命来。”
终于,屋子里发出一个乞求的声音:“求求你们,不要再哭了。害死你们的不是我。但我知道你们死得挺冤的,明天晚上,我在池塘边的柳树下,给你们烧纸钱。你们来拿些纸钱,在阴间好好过日子罢。”
“我们要很多的钱,要买房子要卖地,要纳小妾要娶妻。”哭声渐渐远去。
程家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哭声却又转了回来:“明天,你要等我们来了才能烧纸钱,不然,会被别的孤鬼抢了去的,你不知道,阴间的孤单野鬼太多太多了。明晚,亥时过后,你才能烧纸钱,切记切记。”
第二天,程家人起来发现,窗户底下,落了许多碎泥。
这一天,程家的人,除了那个孩子 ,谁都阴沉着脸。
亥时过后,池塘边的柳树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静男子,点燃了手中的第一张纸钱。火光下,他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
“你们快快拿了钱去吧。莫要再扰我父母妻儿。”男子边点纸钱边说。
“程煌,我也有父母妻儿,你为何要害我抛妻离子,独为孤魂?”又是昨晚那个又粗又沙的声音。
那叫程煌的男子说:“不是我害的你们,是聚福楼的韦大宝害的你们。怨有头,债有主,正好他也服毒自杀了,你们同在阴间,你们找他报仇去好了。”
“你这话错了一半,对了一半。我们是被韦大宝毒死的,可他根本就不是自己服毒,而是和我们一样,被人在饭菜里下毒害死的。就在刚才,他也找那人报仇去了。等他报完了仇,我们也要找他报仇的。”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说。
“啊,韦大宝他也是被人毒死的?”程煌非常震惊:“是谁害了他?林家泰吗?”
“程煌,你傻呀。”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韦大宝已经在大堂上招供林家泰是指使他下毒的人,林家泰这个时候毒死他还有什么意思?实情是,有一个一直没有露面的人,是他指使韦大宝下毒害死了我们。然后又指使韦大宝在大堂上说林家泰是幕后之人。等韦大宝把两件事情都做完之后,他怕韦大宝漏了口风,便杀人灭口了。”
程煌能在齐王府任职,自然是聪明剔透的,被那慵懒声音的鬼指点之后,果然想透了其中的原委。
程煌说:“你们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被韦大宝毒死的,又来找我做什么?”
那个尖锐的声音说:“你虽然没有下毒,可是你却带我们到聚福楼去,让韦大宝给我们下毒,你和韦大宝是一伙的。”
程煌忙说:“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韦大宝要害你们。当初,齐王只是吩咐我天天带你们去聚福楼吃饭,直到哪一天在聚福楼看到林家泰出现为止。”
那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信,不信,我不信。你不知道齐王要害我们,为什么你没吃那碗有砒霜的菜,悄悄的溜了?”
程煌说:“我当真不知道有人会在菜里下毒,我离开,是因为齐王对我说,林家泰一出现,就回去告诉他,他找林家泰有事,所以,一见到林家泰我就离开了。”
“那你回去告诉齐王后,齐王马上去聚福楼找林家泰去了吗?”那个沙哑的声音问。
程煌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齐王府的幕僚,你既然和我们的死没有关系,为什么我们死后,你要躲回家中?”又是那个清冷的声音说。
程煌说:“齐王说,我曾经和你们一起吃过饭,为了避免别人说三道四,我还是先回家歇一段时间好。”
“如果你真和我们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凭堂堂的齐王,你又何须避嫌?”那个慵懒的声音说:“程煌,你现在知道谁是那背后指使之人了吗?”
“是齐王?”程煌不敢相信:“他为什么要害你们几个人?”
清冷的声音说:“在他眼里,我们八人个的性命分文不值,害我们,就是为了嫁祸给林家泰。”
程煌还有不解:“齐王和聚福楼的东家之间,又有什么不解之仇呢?”
尖细的声音说:“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现在,我说是齐王借你和韦大宝的手,害了我们,你信吗?”
“我信。”程煌不得不信:“可你们已经变成了鬼,难不成真要找齐王报仇吗?”
程煌的话音刚落,却听到几声大笑。 大唐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