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楚了么?
程九疑的话在姚七娘耳畔响起。
周氏的人,她是周氏的人?
姚七娘退开一步,不敢置信的摇头。
“怎么会,这不可能……我若是周氏的人,宁家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姚七娘颤抖出声,若是她是皇室的人,那么宁家不是更不应该杀她么?
为什么?为什么?
程九疑却是叹息一声,走至姚七娘面前缓缓出声道:“你可知七十多年前的宁家家主?宁家家主为何要将那顾家毁去?又为何要助那周瑾登基?”
程九疑口中的周瑾,便是景帝。
“为……何?”程九疑口中的真相令姚七娘太过震惊,她抱着双臂身子却仍在不停的打颤。柳十一不肯将身世告诉她,一定是因为这后面有更多的曲折……
“厉帝初登基之时,听得顾家谗言,忌惮宁家,将宁氏一族尽数屠戮,仅余宁氏一幼子逃出生天,尔后,那宁氏幼子得程家庇护得以安然长大……背负着宁家的血海深仇,他步步为营算计诸广,将毁了他宁氏一族的顾氏连根拔起,并令景帝取厉帝而代之……”
“宁家与厉帝之间的血海深仇虽是七十多年前早已有了断,但……厉帝死时太子尚且年幼,景帝仁慈,不忍心下手下,令太子居于宫中一隅,并令太子可自行婚配……”
“十七年前,你母亲与你父亲结识,而你父亲真是那太子后人……如今你可明白,宁家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程九疑细细为姚七娘将此事说来,程九疑言简意赅,姚七娘也很快明白。
族中的姑娘怀了世仇的人孩子,并且那个世仇还是废太子的后人。那么这个孩子,自然会令如今的皇室不喜,也难怪柳十一要将此事瞒着,若是她的身世暴露,那么她如今是不是得和那废太子一眼,一辈子关在那宫墙之中,没有自由。
是血亲,亦是仇敌。宁家不想令她活着,是因为她的身世若是曝光,陛下也好,太后也好,定然会有所不喜,并且这其中还夹杂了血海深仇。
“原是如此啊……”姚七娘却逐渐冷静下来,身子也不再颤抖。
程九疑的话却还没说完,他瞥了一眼姚七娘,又出声道:“但不仅仅是如此,宁家要置你于死地,还同你父亲交给你母亲的钥匙有关。”
“我父亲如今在哪里?”姚七娘随即出声,程九疑似乎根本没有提及过她父亲如今是生是死。
“皇室里的消息是,你父亲十几年前便已经死了。”程九疑回答。
“那你的意思呢?”姚七娘听出程九疑话中有话。
程九疑微微勾唇,回道:“我的意思你,你的父亲如今还活着。”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他如今在哪?”姚七娘又问。
“在陈留。”程九疑干脆利索的回答。
姚七娘长舒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经历过那么多事情,面对眼下这件事,姚七娘也很快的平复了心情。她上前一步,瞥了一眼程九疑尚在流血的手指道:“九疑道长,你手上的伤口不处理么?”
程九疑抿唇一笑,张开手,随后将渗出的手指放到唇旁,伸出舌头来舔了几下。
“这人呐,知道痛便能清晰的知道自己仍是活着的,总好过不知疼痛,好似行尸走肉一般。那萧岚,虽是可以长生不老、不死不伤,但却已无人的七情六欲,至于酸甜苦辣、疼痛悲恸,他亦是感受不到……真是令我羡慕又可怜。”程九疑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和姚七娘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你同那萧岚,究竟要做什么?”姚七娘开口,虽是她知道程九疑并非恶人,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所目的,例如他现在要她滴血入池,想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同她解释身世,一定有别的目的。
程九疑却是略略瞥了一眼姚七娘,将手收回袖中,淡淡出声道:“这人太聪明可不好。”
他的话语落下,便往方鼎那处走去,而就在他站到池旁时,水池中便缓缓浮出一块台阶来,一块接着一块,片刻功夫便成了一条小路。程衍踩上那小路,往池中的方台走去。
而又在此事,姚七娘的眼前忽的涌现出画面,血迹斑斑的大殿,一池的血水……断臂……心脏……惨叫声……
姚七娘尖叫出声。
“别过去!别过去!”姚七娘喊出声来,程九疑却置若罔闻,走至那方台上的青鼎之前,伸手取出了其中的东西,放入袖中。
眼前浮现的画面令姚七娘已是神志不清,她抱着头,顿下身子来,口中不停念道:“别过去……别过去……”
程九疑已经将东西拿到手,见到姚七娘这般失常,他很快的从方台上离开,而随着他的离开,原本浮出水面的石阶也逐渐下沉,桥梁也随之消失不见。
程九疑走至姚七娘跟前,蹲下身来,轻叹一声,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按在姚七娘的头顶上,口中轻道:“祖上造的孽,倒是要令你们这些后人来承受。因果相生,这孽债也不知哪一天能够还完。”
而随着程九疑的手放在姚七娘的头顶之上,姚七娘也逐渐清醒了起来,她抬头看程九疑,眼角微微发红,有些无助道:“我刚才看到……”为什么好好的她会看到那些残忍又血腥的画面?又是谁那么残忍做出这些事情来?
“你方才什么都没看到。”程九疑沉声道,言语中皆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若是他没有料错,姚七娘方才所见那些画面,便是大周开国时祭坛中的画面,他虽未亲眼所见,但从萧岚口中得知时也委实觉得骇人。倒是难为这个小姑子,还得见到那些当初的画面。
“你……到底要做什么?”姚七娘跪坐在地上抬眼看程九疑,颤抖出声,“我看到的那些,究竟是什么……”
程九疑抚着姚七娘头顶的手一滞。
“那是大周的罪孽。”他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沉重的好似是跨越亘古带着经年沉淀的风沙一般。
姚七娘忽然被什么哽住了咽喉一般,说不出一个字。也许柳十一将她的身世瞒着她,是为了她好,若是如今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和现在一般沉重,可是她不后悔。
“我要做的事情,即便同你说了也不会明白,不过,若是你想要知道你的父亲如今是生是死,当年他和你母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随我去陈留一探究竟。”
程九疑说着,又蹲下身来,直直的对上姚七娘的眼睛。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也应当知道我所做之事皆是有所目的,虽然我能让你知道真相,但同时也要利用你一番,就是这么简单。”说着,他从姚七娘头上收回手,又缓缓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三月后我便要启程去陈留,你若是愿意随我一同前去,便来九华观找我。”
他的声音平缓,对程九疑来说,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已是实属难得。姚七娘看着他的眼睛,想张口说些什么,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若是她未曾遇上柳十一,未曾来到建康,这些离奇的事情,也都与她无关。
身世也好,她的父亲是什么人,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她也都不会知道。
惊讶么,不敢置信吗,后悔么,还是自欺欺人呢?她可以选择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单纯依赖着柳十一在他的庇护之下活着,即便风雨欲来,也有他相遮相挡。
可是,不能这样。
至少,她应该将这一切弄得明白,至少要将十七年前的事情搞清楚。
“九疑道长……今日之事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请给我一段时间考虑……”许久姚七娘才道,扶着墙壁直起身来,脸色有些苍白。
程九疑倒也不意外,同阿意相比,这姚七娘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虽是比起常人伶俐了些,但心智到底不够成熟。
“难为你了。”程九疑开口道。
姚七娘摇了摇头,回道:“多谢九疑道长今日为我解惑。”
“不必谢,不过等价交换罢了。”程九疑轻描淡写回答。
姚七娘脑子里乱哄哄的,正欲扶着墙走出殿外,却又忽的想起一件事情来,她转身看向程九疑道:“那九疑道长你要做的事情,夫主知道么?”
“陈留一事?”程九疑微微挑了挑眉。
姚七娘点了点头。
程九疑想了想,随后托着下巴回道:“他知道一些。”
“那么先前他不在建康时,你答应护我性命,是不是也因为他用一些事情和你交换了条件?”姚七娘又续道。
程九疑面上笑容一滞。
“太聪明可不好。”程九疑随后出声,“不过,既是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那夫主答应过我,若我护着你,他便将那‘钥匙’交到我手中。”
“便是我父亲交给我母亲的钥匙?那钥匙如今在我夫主手中?”姚七娘心中紧张,又续问道。
“我不知道。”程九疑却就这样抛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看着姚七娘一脸疑惑,程九疑又笑道:“虽是不知道,但……” 妾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