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探望
傅羽走后阿舟开始紧密布置起自己的计划,除了塔拉和言越她几乎没有信任任何人。抱月阁的小书房是阿舟等三人商量的地方,现在已经不许珍珠她们靠近了。
“长公主,翡翠求见您。”这日阿舟刚用完午膳,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时珍珠前来禀告道。阿舟这才发觉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翡翠了。
自从上次翡翠差点毁了她的计划,阿舟便对她心生反感。那小妮子领了罚后还闹起了别扭,等着阿舟召见并且安慰她。阿舟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怎么对付傅羽上,就把翡翠的事晾在一边了。
想来过了这么久,那丫头主动求见八成是想通了。阿舟点点头,便卧在贵妃榻上让珍珠领她进来。
翡翠身穿浅色半旧的夹袄,打扮也素雅了许多。她满脸憔悴,一进来便跪在阿舟面前哭道:“奴婢罪该万死,长公主怎么罚翡翠都行,就是不要赶翡翠走。”
阿舟挑眉,她可从来没说过要赶翡翠走这种话。估摸着是丫头们见翡翠失宠,故意嚼的舌根,这个傻妮子信以为真便过来服软了。
“本宫可不记得说过这话,”阿舟懒懒地道,“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你可知你错在哪儿了?”
翡翠抽搭道:“奴婢恃宠而骄,失了本分。”
这一番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阿舟和珍珠翡翠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对这两人百般容忍也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现在翡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最好不过的。
“翡翠,本宫待你不薄,你却日渐嚣张跋扈,如今是本宫护着你,往后在外面就没有人会纵容你的脾气了。”阿舟严厉道,“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后谁要是再犯,就自己收拾东西滚出去!”
阿舟向来都是和颜悦色,今日这般只是为了立威。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整个屋子的丫鬟听到后都瑟缩了,低着头不敢吭声。看到有效果,阿舟也收起了严肃的表情,叹口气道:“行了,翡翠你继续做你的事吧,前几天偷闲本宫就不计较了。”
翡翠连忙磕头谢恩,她松了一口气便退了出去。珍珠知道阿舟这是杀鸡儆猴,做起事来更加认真,抱月阁再也没有往常的轻松怠慢。
这几日冰雪消融,天气却逾是寒冷。阿舟抱着暖炉在书房,拿起纸笔又划掉自己刚写的计划。这些报废的计划都在下一秒被扔进炭炉中,化作几缕黑烟和灰烬。
正在阿舟一筹莫展之际,塔拉推门进来道:“长公主,宫里来信,说是太后娘娘偶感风寒。”
阿舟一怔,近来的天气倒春寒,身子骨弱的老人小孩都是禁不住的。母后如今年老,虽没有什么大病,小毛病却是接连不断。
“备马车,本宫即刻就要入宫。”阿舟叹口气后便急急起身更衣。
阿舟准备了些御寒驱邪的药物,虽然皇宫不缺珍稀药品,总归是做女儿的一片心意。马车到达皇宫时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乌蒙蒙的云幕将天空遮了个严实。
阿舟来到凤仪宫前便看到来往端着汤药的宫女,通报后进入内室便迎面扑来清苦的药味和太后的咳嗽声。
阿舟快步走上前,只见薛太后半靠在凤榻上,身边坐着一个穿着银灰色大氅的青年男子。宫内地龙烧的很暖,榻边还放置着炭盆,太后却仍然裹着厚厚的貂裘。
“母后,你的身子怎么样了?”阿舟连行礼都顾不上便上前扑在太后榻边。尽管凤仪宫都是些亮丽摆件,却也没能给太后带来好气色。
“咳咳,老了,一点点风寒就病了。多亏了璟儿一早就来候着,不然母后这把老骨头就要散架了。”薛太后拍拍阿舟的手背,又看了看旁边的男子。
阿舟这才注意到这男子就是昭平王薛奕璟,她转头轻声说:“多谢表哥照顾母后。”
薛奕璟笑了笑,他的桃花眼狭长明亮,和一身穿着打扮交相辉映,真是好看的紧。
“无碍,能照顾皇姑母是侄儿的荣幸。”薛奕璟的嗓音比阿舟印象中低沉了许多,已经是青年男性的声音了。
这时太医按时进来把脉,稍作诊断后道:“太后娘娘的脉象稳定下来了,刚用服完药最好休息两个时辰。”
薛太后听后转头和阿舟说:“你来的匆忙,璟儿又是只顾着服侍哀家用膳,你们想必也饿了,让云姑带你们去偏殿用饭吧。”
阿舟点点头,现在母后需要的是休息。宫人们做好手头的事便纷纷退了出去,云姑带着阿舟和薛奕璟来到偏殿。
“长公主和王爷先小坐片刻,膳食马上就好。”云姑引着他们坐下后便去安排午膳,宫女们上了茶水和蜜饯也都退下了。
偏殿只剩阿舟和薛奕璟,两人隔着小茶几坐在铺着蒲团的罗汉床上。两表兄妹多年未见,彼此生疏了许多。阿舟抿了几口茶水,觉得气氛似乎有一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表哥许久未曾回京了。”放下茶盏后阿舟挑起了个话题。薛奕璟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挑叹道:“是啊,三年了。这一回来便物是人非,阿舟都嫁做人妇了。”
阿舟差点没被一口茶水呛死,她心中的自己还是待字闺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表哥说笑了,听过京城的流言蜚语都知道,我这桩婚事也是迫不得已。”阿舟顺了口气,解释道。
薛奕璟这么精明的人有怎么不会知道事情原委,不过是说出来膈应自己罢了。谁知阿舟解释完薛奕璟还是怅然若失的样子。
阿舟记得上一次见他还是自己前世十二岁的时候,那时的薛奕璟刚出宫承爵一年,还是个少年郎。转眼间他已经长成了翩翩公子,不管是长相还是声音都陌生许多了。
“除夕夜时,本王在御花园摆了一桌酒。本打算偷闲独自享用,谁知居然被人给喝光了。这皇宫是欺负本王太久没回来,连酒都不留一盏吗?”薛奕璟话题一转,做愤慨状说着半月前的事,眼睛还时不时瞟向阿舟。
阿舟听后直冒冷汗,那日自己虽然奇怪为什么御花园会有酒摆在桌上,却还是拿起来喝了。显然这薛奕璟都知道了,就是不知他看到了多少。
“表哥恕罪,阿舟不知是表哥的酒,回府后一定赔给表哥。”阿舟立马认错,带有几分撒娇的语气求饶。以这薛奕璟睚眦必报的性格,还是主动赔罪最好。
薛奕璟啧啧了几声,感叹道:“表妹啊,你可知这酒正是思齐楼开张那日本王花了重金赢来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进了你的嘴里,真是无奸不商哪。”
其实那日的阿舟心情烦闷,哪管那酒价值千金,几口便牛饮入肚。现在长公主府最后一坛波斯酒也赠给了怀远将军,没有东西可赔了。
阿舟破罐破摔,伸出两只空空的小手说:“长公主府已经没有波斯葡萄酒了,表哥要打要罚请随意。”
薛奕璟被阿舟的举动逗笑了,轻轻拍了下阿舟的手心后道:“那就罚你让本王在思齐楼白吃白喝一年如何?”
这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思齐楼再不济一年吃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阿舟肝疼得滴血,以薛奕璟的铺张浪费程度来看,她有可能会破产。
看到阿舟纠结的小表情,薛奕璟又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说笑间云姑便带着几个宫人端着膳食进来,檀木八仙桌很快就被铺满。
主菜是炭烤小羊排,未满月的小羊肉质鲜嫩,刚烤出来的羊排更是泛着滋滋油光。热菜还有鸡汁鹿肉,清蒸鲍鱼扇贝,凉菜若干加上几碟甜品。折腾了许久,阿舟腹内确实是空虚许久了,她慢条斯理喝了点清粥打底,等着宫女给她剃肉。谁知薛奕璟拿起公筷,将羊排上的肉剃下来放进到阿舟的小碟子里,带壳的海鲜他也是认真地将其弄好给夹阿舟。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檀木镶银筷子,半张侧脸既温柔又专注。
她这一顿吃了个八分饱,薛奕璟却只动了几口。大多数时间都是眼中含笑地盯着阿舟,好似她用膳是很有趣的行为。阿舟默默检讨了下自己,确实吃得有些不顾形象,但是公主该有的仪态她可是没忘。
“听母后说你本就未吃午膳,现在吃这么少会伤胃的。”阿舟好心提醒道。薛奕璟本就身体不好,高挑纤瘦得好似下一秒就能被风吹走。他的衣服也都是宽大的版型,以掩饰有些单薄的身形。
薛奕璟笑了笑,淡淡开口:“无妨,我向来如此。”
两人吃饱后也回各自的住处小憩了片刻,等着薛太后醒后好伺候在旁。傍晚时分云姑告诉阿舟太后娘娘醒了,叫她前去有事说。
阿舟以为母后身体不舒服便急忙赶去了,薛太后睡一觉后脸色缓和了些。阿舟凑过去询问太后道:“母后找儿臣可有要事。”
薛太后招了招手,云姑便端上来一个做工精巧的红木盒子。薛太后打开它,只见里面的锦布上躺着一只凤钗,通身纯净的金子底,上面的凤凰每一根羽翼都由发丝般精细的金丝编织得栩栩如生,尾部镶嵌着泰蓝宝石和玛瑙,凤眼是一块红宝石。凤嘴衔着圆环形羊脂玉,下面吊着琳琅和珍珠的流苏。凤钗的每一个细节都令人称奇,真是巧夺天工的极品。
“母后,这是?”阿舟看着这只钗好奇地问。
“这是前不久缅甸国进贡的贡品,只此一只。皇帝把它孝敬给了哀家,哀家这把年纪也不兴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是给你们年轻姑娘戴着好看。”薛太后缓缓说着。
阿舟更加疑惑,接过锦盒后看了良久。母后赏赐过无数珍奇宝物,从没有这么偷偷摸摸过,而这东西怎么看也不过是个普通首饰罢了。
“恕老奴多嘴,长公主不懂太后娘娘的苦心,这只凤钗一拿出来就招人眼馋,连皇后娘娘都想讨来。皇上孝敬给太后娘娘后宫的娘娘们才就此作罢,如今长公主已经要准备嫁给傅公子,这算是太后娘娘给长公主添妆。长公主莫要在人前说起,怕被闲杂人等知道了徒添麻烦。”见阿舟满脸疑惑,云姑低声解释道。
阿舟这才恍然大悟,平时因为自己太过得宠便已经招来佳惠公主等的妒忌,若是再被皇后知道了,恐怕又要无端树敌。
想着母后到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法子将好东西都往自己手里塞,阿舟突然鼻子一酸。要赶快将长公主府里的祸患清除,到时候再和母后请罪。
次日一早薛太后便退了低烧,身体也好转许多。阿舟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宫。薛奕璟是打算将太后照顾到身体康复再走,毕竟他是京城里头一号闲人。
薛奕璟来送阿舟出宫,他身边仅仅带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侍卫。
“阿舟,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毕竟这偌大的皇宫,只有咱们是一同长大的。”薛奕璟说出的话化作几缕白气漂浮在寒冷的空气中,不一会儿便消散开。
阿舟有几分触动,再想想如今自己的处境的确不乐观。她点点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春闱开榜之前长公主府有异常消息传出,还请表哥务必伸出援手。”
薛奕璟听后神情一肃,说了句“一定”后便目送阿舟的马车缓缓驶出。
“王爷,她就是您非要赶回来的理由吗?”一旁的黑衣侍卫看着出神的昭平王问道。
“是啊,希望这一次,不会又晚了一步。”薛奕璟看着阿舟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他一身衣裳在寒风中被吹起猎猎作响。远方已经没有他表妹的身影,有的只是威严的皇城和绵延的城墙。
他再次回到这座金丝牢笼,被无形的栅栏困住无法喘息,唯一支撑他的只有一个执念罢了。 重生之将军不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