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吴家
阿舟来到闹市后便感到身体更加不适,她的烧还未退,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街上人来人往,又相当喧哗吵闹。阿舟找到一个墙角缓缓蹲下,打开珍珠交给她的包裹。里面有二十两散碎银子还有一封信和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子午街吴家茶馆。
由于现在阿舟的身体虚弱,又害怕冯翠筱随时会来抓她。阿舟不得不又站起来赶路,她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稍微不出名的街都不认识。一连问了好几个人,这才在申时左右找到了子午街。这是一条老街,住这儿的人都做着些小生意,远远没有估衣街那么繁华。
阿舟走进去便看到不远处挂着一个小横幅,写着吴家茶馆的字样。阿舟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吴家茶馆很小,只放的下五六张桌子,看大门的木料颜色和里面摆设陈旧的样子应该开了不少年。
一个黝黑结实的小伙子看到阿舟后主动走过来招呼:“姑娘是要进来喝杯茶吗?”阿舟点点头走进去,那小伙子看着阿舟长得白皙貌美,嘴上也殷勤了许多。
“姑娘瞧着脸生,是头一回来吧。想喝点什么?”小伙子将阿舟引到一个座位,拂了拂灰尘。
阿舟的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她一把抓住小伙子的衣袖问道:“你是珍珠的什么人?”
那小伙子一听后怔住了,回答:“那是我表姐。姑娘你也认识她?”阿舟强撑着将信拿出来递给那小伙子道:“劳烦看一下。”
阿舟也不知道信里面写的什么,那小伙子拿来看了之后便道:“原来是表姐的朋友,你且随我来。”说完他带着阿舟来到后院,一对老夫妇正在后院收晒茶叶。
“爹,娘,珍珠表姐写信来了。”小伙子跑到老夫妇身边,将信给他们看。阿舟跟着走过去,那想必就是珍珠说的姑姑和姑父了。
珍珠的原名本是郑珠,后来被太后改做珍珠。她的姑姑也就姓郑,姑父是一个开茶馆的吴姓男人,珍珠的姑姑四十岁的光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因常年操劳而有些斑纹褶皱,身上穿的也都是寻常棉布裙子,姑父则是个老实忠厚的汉子,有些发福。
这夫妻俩看了信后连连说:“是珠儿丫头的笔迹。”吴大娘看完信后抬头看到阿舟,是个长得标志乖巧的姑娘,于是拉着她的手道:“原来你是珠儿的朋友,现在出宫了没着落,就先住在我们家吧。这是我儿子大壮,你就叫我吴大娘,叫我家这口子吴伯伯吧。”
阿舟头一次被陌生人这般热情接待,有些不好意思叫了声:“吴大娘,吴伯伯。”老两口听后都很欢喜,吴大壮更是高兴地说:“还不知妹妹你多大了,怎么称呼?”
吴大娘嗔怪了一句儿子的鲁莽,阿舟低声回答:“今年满十六了,叫我阿舟就可以。”
“原来是阿舟妹妹,我比你长两岁,你可以叫我大壮哥……”吴大壮打开话匣子,可惜后面的话语还没落尽进阿舟耳朵里,她便眼前一黑,软软倒过去。
吴大娘等人吓得赶紧把她接住,抱到屋子里休息。
塔拉等人追过去时,珍珠已经驾着马车往回赶了。她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干脆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夜幕降临时,珍珠和翡翠都挨了好几巴掌,被捆在大厅听候发落。
“冯姑娘,这该怎么办。长公主跑了,万一她报官……”塔拉有些担心地问道。
冯翠筱干脆坐在正位上,拂袖道:“笑话,如今公主印鉴在这里,本宫就是端敏长公主!”
当年在教坊司被充作官妓,老鸨为了让小姑娘们早点接客便在她们的吃食里下促进发育的药,因此冯翠筱虽然比阿舟小四岁,却身材修长,看上去倒像是同龄。再者见过长公主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个皇亲和常入宫的高官,一般的京官哪里知道阿舟长什么样子。众人听后都震惊得不行,几个马屁精丫头倒是马上跪下齐声道:“拜见端敏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塔拉和知书愣了一会儿,看到冯翠筱的眼神冷冷扫过来,也顺势跪下说:“拜见长公主”
堂下的珍珠和翡翠愤愤地看着她,奈何如今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冯翠筱看着这偌大的长公主府接俯首称臣,从卑贱如泥到权势滔天,她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痛快。
当天冯翠筱便搬到抱月阁居住,并且换上了长公主的衣服和首饰,金饰都是沉甸甸的重量,衣服都是细腻柔软的昂贵布料。这整个府邸的财富和权利已经尽数纳入她囊中,现在只差一张长公主的脸罢了。
珍珠和翡翠被打得伤痕累累,所幸如今冯翠筱想要取代长公主,就必须留的她两人的性命。这几天只有她们被留下来治伤,其余抱月阁的仆从统统被遣散发卖。这长公主府的方寸天地,终于被吞并成了别人的地盘。
阿舟躺在吴家的客房里,吴大娘送走了大夫便着手收拾阿舟住的地方。吴家不算富裕,有个小茶馆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全家仅有的客房也是狭小的杂物间改造成的,如果不收拾的话有些脏乱。
而吴大壮拿着药方抓药去了,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他怕药堂关了门,一路都是急急忙忙跑过去的。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吴大壮便抱着牛皮纸包好的药材跑回家。吴大娘正拿着毛巾浸入冷水,将湿毛巾敷在阿舟的额头上。
“娘,我回来了。”吴大壮将药包放在桌上,抓起一壶茶水便咕噜咕噜喝起来,喝完擦擦嘴角接着说,“阿舟妹妹好些了吗?”
他走近床边,躺着的姑娘脸色通红,好看的眉眼都拧做一团,好似陷入极为可怕的梦境。吴大娘瞪他一眼道:“还瞧不够,快去熬药,晚了这姑娘可就烧坏了。”
吴大壮一听更不敢含糊,拿着药便到厨房熬制。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汤药被端过来,吴大娘将阿舟搀扶起来,一勺勺往嘴里喂。阿舟迷迷糊糊的,只微微张嘴喝了药,喝完又沉沉睡过去。吴家人忙活了一天,终于在阿舟病情稳定下来才收拾着睡下。
翌日天还未亮吴家人便起床准备营业,起锅炉烧水,摆好桌椅板凳等工作有序进行着。阿舟听到声响也就醒了,她的烧退下后脑子也清明了许多。阿舟左右看了一眼,这是个小小的屋子,里面的东西虽然陈旧却被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的被褥没有长公主府的蚕丝锦缎柔软丝滑,好在泛着太阳晒过的暖香。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吴大娘围着围裙走进来,看到阿舟醒了连忙过去将手探在她额间道:“太好了,烧退了。孩子你饿了吗,早饭想吃点什么?”
阿舟看到吴大娘这么热心,心中也一阵暖意,小声回答道:“还好,随便吃些就行。”虽然她在长公主府的生活精致奢侈,如今这个处境也不会要求太多,能够饱腹便足矣。
吴大娘搓了搓手,笑着说:“那好,待会儿我让大壮给你送早饭,吃完后记得喝药。”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吴家茶馆总共就一家三口经营着,儿子当小二,吴大娘在后厨,吴大伯坐台收账。每天一家人各司其职,倒也其乐融融。
没过多久吴大壮便端着吃食和汤药进了房间,他朴实憨厚,总是一个劲儿傻笑。
“阿舟妹妹,大夫说了你得吃清淡的。娘给你做了皮蛋瘦肉粥,汤药等吃完饭也差不多放凉了,喝了刚好。”吴大壮将吃食摆在桌上,还送来一个汤婆子,“这会子有些忙,我先走了,有事随时叫我。”
阿舟道谢后吴大壮便笑着出去了,并且掩好门防止冷风吹进来。阿舟下床后走到桌前,两个瓷碗中分别装着热粥和汤药。软糯鲜甜的皮蛋瘦肉粥,看着色泽鲜亮,甚是诱人。阿舟昨日折腾了许久,肚子早就空了。
她便慢条斯理喝起粥来,皮蛋瘦肉软嫩弹牙,合着大米的清香,一碗下去整个肚子都是暖洋洋的。吃饱后就算喝苦涩的草药,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晨间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鸟叫声和店内客人的吆喝交替响起。和民间寻常百姓生活如此贴近,阿舟还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吃饱喝足后有些困倦,阿舟又躺回床上休息。这期间吴大娘将碗筷等物收走,看见阿舟睡着都是轻手轻脚以免吵醒她。
中午算是过了茶馆忙碌的时间,吴家人收拾着桌椅,准备做午饭。吴大壮搭手洗菜,吴大娘在灶台上忙碌,她丈夫帮着烧火。一家人闲聊便也自然而然聊到了阿舟。
“阿舟那姑娘长得真是标志,但也太娇气了。那皮肤白白嫩嫩不说,十指芊芊不沾阳春水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宫里出来的丫头,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吴大娘将洗好的菜扔进热油锅,边翻炒边说着。
“宫里得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阿舟妹妹被养的娇弱也可想而知啊。”吴大壮反驳着说,“再说了,表姐都说了是朋友,她还能骗咱们吗?”
吴大伯看着儿子的样子,笑了几声说:“人家才来一天你就帮着说话,你小子动得是什么心思啊?”
吴大娘也附和着调笑吴大壮,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臊得脸都红了,却说不出半个否定的字眼。一家三口忙活着将午饭做好,端上桌后才去敲门叫阿舟起床。
阿舟这一觉睡得舒服,醒来后感觉神清气爽,身体也有力气了。吴大娘敲门后她便起身开门,这才注意到已经日上三竿了。
“阿舟,午饭做好了,都是些养胃的菜,快去吃吧。”吴大娘身上的围裙还未脱下,脸因为常年烟熏导致皮肤不算好。阿舟感叹于民间妇人的艰辛,也感动于这家人对她的热心,让她想起同样关怀她的母后。
这么想着阿舟拂了拂身,认真地道谢:“大娘待阿舟这般好,阿舟真的不知如何报答。”说完阿舟去取她的包裹,里面还装着珍珠给她的银两。如今她的吃穿用度都在吴家,连大夫出诊和医药费都是他们出的,阿舟只能用金钱来补偿。
她不知道民间的物价如何,只觉得这二十两银子真的极少,难以报答吴家的盛待。阿舟将银子尽数拿出来要给吴大娘,吴大娘连忙拦住她说:“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一点粗茶淡饭怎会要你的钱,这要是被珠儿知道了还不得羞死大娘啊。”
“阿舟不知道还要打搅多久,大娘不收让我心中着实不安。”阿舟见状便说。
吴大娘坚决将银子放回阿舟的包裹,并且牵着她坐下说:“好孩子,你不知道。珠儿她从小被她爹卖了死契到宫里做宫女,后来她爹得了个儿子,便再也没管过珠儿死活。我可怜那孩子不容易,隔三差五写信,帮她打点一二。珠儿也争气,被太后娘娘拨给长公主做贴身丫头,如今已经在端敏长公主府当差。她每个月领着一等丫头的月钱,总会捎钱孝敬我们。你是她朋友,想住多久都行,大娘怎么会要你的钱呢。”
阿舟沉默了一会儿,她自以为和珍珠翡翠情同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却对她的家事一无所知。没想到珍珠也有许多无可奈何过往,有将她弃之如敝履的双亲。阿舟不再坚持,把钱收好在包裹里。和吴大娘说了些知心话便随着她出去吃午饭。
餐桌上的菜都是吴大娘亲手烧制,有一锅汤汁奶白的鲫鱼豆腐汤,翠绿的清炒小白菜,圆滚滚的糯米肉丸等七八个菜。虽然都是些寻常的菜品,在吴家人盛情夹菜的氛围下阿舟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饭。
她眼中寻常菜品,其实是吴家特地为客人准备的丰富午饭。而那二十两银子,也足够一家三口花上大半年。 重生之将军不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