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对策
山风穿过桃花林,又穿过小窗将阿舟唤醒。她赤着脚走到床边,打开便看到一片秀美的景色。远处的青山苍翠夺目,院子周围的桃林刚冒出了嫩绿的叶子,灰褐色的枝干疏影横斜。阿舟的房间在小竹楼的二楼,视野更加广阔。她低头之间便看见薛奕璟一身白衣胜雪,背手看着远方的风景。阿舟这才觉得薛奕璟确实适合生活在山水之间,做一个文人雅士,而不是被困在皇城之中。
简单梳洗后阿舟下楼用早饭,都是简单的乡野吃食,白米粥和酸萝卜片,还有几只白胖的肉包子。好在阿舟经历了这么久在民间的生活,已经不讲究这么多了。几下就将碗中的吃食吃完,胃里也舒服了许多。
“义父,王爷,他醒了!”清月正准备给言越喂药,见状便大叫起来。阿舟一听赶忙过去看,一屋人都围在了床边。
言越脸色苍白,但总算有了些气色。他嗫嚅这嘴唇,仿佛在说什么。常山道人搭上他的脉搏,点头说:“不错,恢复过来了。清月,把药喂下去。”
滕浩将言越扶起来枕在自己的双膝上,清月用汤匙一点点把药喂进他的嘴里。药汁顺着唇缝流进嘴里,一大碗灌下去言越总算睁开了眼睛。
“言越,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阿舟握住言越微凉的手说着。言越看到阿舟,嘴角微扬,虚弱地说:“长公主,你没事,太好了。”
常山道人和清月皆是一惊,虽然知道昭平王的表妹身份定是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是长公主。不过他们一向不过问朝廷中事,并不知道关于长公主的一些情况。
“你好好调养身体,不要说话,现在很安全。”阿舟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明明已经活了两世,她却还是无法铁石心肠起来。
言越点点头又睡了过去,阿舟等人为了不打扰他便退了出去。如今言越的情况稳定,阿舟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院子的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两岸的冒出不少鲜嫩的草芽。清月拿着鱼篓和钓鱼竿跑到溪边,冲着薛奕璟招招手说:“王爷,这边有好多鱼,过来钓鱼呀!”
薛奕璟笑了笑走过去,接过钓鱼竿抚摸道:“是有一阵子没钓鱼了。”年前他赶回京城,冬季又是天寒地冻的,如今雪水消融正是春光大好的时候。
清月将吊杆和鱼篓递给薛奕璟,笑道:“王爷先坐会儿,清月先去挖些地龙做饵料。”说完她便回竹屋拿一些小铲子和竹筒。常山道人在院中坐着,看到眼前的场景抚须说:“你这丫头,又胡闹。”
清月做个鬼脸,拿着工具小步跑回溪边,薛奕璟已经将外衣脱下来铺在草地上,盘腿坐在其上摆弄着鱼竿,丝毫没有从前骄矜讲究的样子。阿舟看到这么一副农家闲适的场景,心中也跃跃欲试。她几步走过去,眉眼弯弯说:“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清月挖土的动作一滞,随即撇嘴道:“哪敢劳烦长公主纡尊降贵。”阿舟眨了眨眼,她终于发现这个姑娘是不怎么喜欢她的。
“那你就敢劳烦表哥纡尊降贵了?”阿舟面色不改,笑着问道。清月轻哼一声,回答:“我与王爷向来这样。”
阿舟但笑不语,她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倒是薛奕璟招手让阿舟过去,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说:“你就坐在旁边看着吧。”
阿舟应了声便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清月鼓着腮帮子将竹筒里的地龙拿过来,帮薛奕璟一一穿进鱼钩里。钓鱼这种事阿舟只在话本子里见过,对于具体过程还是很好奇的。不过那沾满泥巴又蠕动着的鱼饵着实令人害怕,好在不一会儿薛奕璟便将鱼钩抛进溪水中。
风轻云静,钓鱼是个漫长又无趣的事情。不一会儿阿舟便觉得有些困,一歪头便靠在薛奕璟肩上,眯着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你怎么可以靠在王爷身上,他有洁癖不让人碰的!”阿舟才阖眼,耳边便传来清月尖锐的叫声。阿舟起身看着她,那姑娘怒目圆瞪,气呼呼的样子。
薛奕璟眉间皱起来,呵斥道:“你越发没大没小了,本王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清月被这么一说眼睛当即蓄满泪水,常山道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打圆场,赔完不是后将清月拉走了。
阿舟愣愣地看着这么一场闹剧,薛奕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她从小乡野长大的,你别在意。”这么一个动作自然得不行,让阿舟都快忘了薛奕璟极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小时候阿舟调皮,经常浑身弄得脏兮兮的然后往薛奕璟身上蹭,无论他怎么讲道理小阿舟都不听。后来他便将借太后和皇上的手教训她,渐渐的阿舟便不敢接近薛奕璟了。
谁知今年薛奕璟回来后性情大变,今生和阿舟接触也变得亲密无间了。可能是他突然意识到身为兄长的责任,将自己当做亲妹妹了吧。
这么想着阿舟便傻笑起来,薛奕璟捏了捏她的脸颊说:“笑什么?你以前的嚣张呢,怎么突然变成小绵羊了?”
阿舟打开他的手,凑到薛奕璟耳边说:“因为清月姑娘喜欢表哥才敌视我的,看在她以后说不定是表嫂的份上我当然不计较了。”
本来阿舟凑过来便带来淡淡的馨香和暖暖气息,薛奕璟还没来得及沉溺一会儿脸马上就黑了下来。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表嫂?你想的可真远。”
说完他将阿舟手腕一拉,反手将她扣在怀里接着说:“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丢下去喂鱼!”阿舟在他怀里滚了一圈爬起来,指着溪水说:“鱼好像咬勾了,快拉上来!”
两人嬉笑打闹一番,好似又回到小时候。虽然一下午只钓得了两尾马口鱼,但这般舒适宁静的生活却是十分难得的。
夕阳西下时小竹屋便冒起炊烟,两尾鱼也分别做成了鱼头豆腐汤和清蒸溪鱼。薛奕璟给阿舟盛了一碗鱼汤,又用筷子细细把鱼肉剔出来夹到她碗里。清月看得气鼓鼓的,吃了几口便撂下碗筷照顾言越去了。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言越的精神好了许多。他已经可以自己端着碗和汤药,随后滕浩给他盛了小半碗汤泡饭给他垫垫肚子。
“属下有事想要和长公主商量。”茶饱饭足后众人本准备消消食,言越突然开口说道。常山道人便带着清月退出去,将小屋留给阿舟他们。
薛奕璟留下滕浩,屋中便是四人说话。
言越挣扎着想下床给阿舟行礼,一边动作着一边说道:“属下谢长公主救命之恩,属下无用拖累了长公主。”
阿舟赶紧拦住他,将他扶上床说:“是表哥帮忙才救了你,本宫并没有做什么。还有,当日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可要细细说明。”
言越坐在床上,顿了顿说:“当日属下将长公主送到竹安堂的书房,便在屋顶上望风。谁知塔拉突然出现,将属下打伤,属下看到情况生变便先行逃离了长公主府。后来那日救长公主失败,属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离开并栖身于破庙疗伤。等身体能活动时属下看到了街上的告示,便知道长公主一定是逃出来了。随后属下便追随着官兵找到护城河,想跳下去救长公主。”
这般残酷曲折的经历让滕浩听了都叹气,一个暗卫如此尽心尽力,只剩一口气也要救主子真的让他受教匪浅,滕浩突然觉得他对王爷还是有许多发挥空间的。这些事薛奕璟通过阿舟的描述和言越满身的伤便可以推测出来,便也没有太多反应。后面他机缘巧合下被施雯慕捞上来,可算得是上天被他的忠心感动而赐予的奇迹。
“如今萧将军的密信已经撕毁,傅羽正在参加春闱。阿舟又不愿意让姑母帮忙,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薛奕璟皱着眉开口道。
阿舟也感到犯愁,总是躲在这翠华山的方寸之地也不是办法。可是现在又能从谁那里借到兵马,并且对抗亲兵卫呢。
仔细想了想大年初一时和萧将军的对话,那时萧定也曾说过,萧家军的统领魏毅只认他的私印,若是去怀远将军府求助萧老夫人没准还有回转的余地。
“萧将军跟我说过,若是出了意外可以去怀远将军府找萧老夫人。我想老夫人的手里肯定有她儿子的私印。”阿舟想了想说。
薛奕璟才记起来阿舟当初是嫁给了萧将军,但传闻他们二人关系不和,甚至如同陌生人般。可若这么看,当初萧定也不会给阿舟写一封借兵马的书信。
“我早就想问了,萧定为什么会帮你,你们不是名义上的夫妻吗?”薛奕璟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阿舟倒也不避讳,直接解释道:“萧将军通情达理,我们之前达成过约定才谈成借兵马的事。”
萧将军确实为人随和,只是那萧老夫人就不一定了。阿舟心中默默腹诽。
薛奕璟了然,至于那达成的约定内容是什么估计也不方便说出来。这么一看,确实有希望将萧家军的兵马借到。
“事不宜迟,趁着如今科考还未结束,我们要先行动。”滕浩这么说后便遭到阿舟的反驳,她道:“言越的身体还未恢复,急着动身不妥。”回京城路途遥远,又颠簸严重,还有许多药材不如这山里来的方便。
言越眸光闪烁,挣扎着动了几下说:“属下不碍事,决不能耽误了长公主的大事。”
薛奕璟想了想道:“不如先把言越留在这里养病,阿舟和我先回京办事。”有常山道人的照料比任何大夫都妥当,滕浩听后拍手称好,阿舟犹豫了一会儿也觉得可行。
言越有些委屈地说:“属下不放心长公主的安全。”薛奕璟斜了他一眼,慢慢道:“有本王在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滕浩和施雯慕的武功不比你差。”
纵使有千般不舍,最终言越还是抿唇同意了。这么一来完事都商量好了,只待明日动身。滕浩简明扼要将王爷的安排告诉了常山道人,拜托他照顾好言越。
“什么,王爷明日就走?”清月听到后当即大叫起来,“是不是长公主让他走的,王爷本来就不喜欢京城的生活。”
清月是常山道人从小便收养的孤女,两年前昭平王来寻常山道人看病,因此和薛奕璟相处了一段时间。几人一起在山间悠闲自在,渐渐也就忘却了身份之分。
滕浩脾气不算好,皱眉说道:“王爷的安排自有他的目的,你不要忘了尊卑贵贱。”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清月,滕浩走了老远她还愣在原地。
常山道人何尝不知道清月的心思,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又接触到这么一个谪仙般的高贵王爷。本来他觉得感情的事就应该水到渠成,不想干涉太多。若是王爷不嫌弃并且也看上清月,自然是一件喜事。如今薛奕璟已经有了心上人,再不知趣可就自取其辱了。
更何况清月这丫头无拘无束惯了,真嫁到皇家才是受罪。这么一想常山道人便开口道:“清月,王爷虽好却并不合适你。姻缘这事强求不得,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这是他第一次敞开了说,清月被戳破女儿家的心思又羞又恼,明明薛奕璟和她一样喜欢乡野田园生活,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合适。
清月捂着痛哭的脸颊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重生之将军不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