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不知道怎么才半年不见,祝星的脑子就像是进了水一样的不好使了。
他都跟她说了白小姐是先生的女朋友女朋友,她怎么还上来就把人家给拦下了?是他说的不够明白还是祝星的耳朵出问题了?
当然,他说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而祝星的耳朵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心。
“快让开!”阿南瞪着站在那儿不动的祝星,低声喝道。
祝星的性格很是固执,基本上是除了祝东风,其他人谁的话她都不听。她抬了抬下巴看着白荷,说:“既然白小姐是先生的女朋友就该知道先生失眠很严重,休息对他来说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是。”白荷淡笑着点了下头。
祝星也点了下头,“那先生现在在休息,白小姐怎么忍心去打搅?不如白小姐先在客厅一坐,等先生下来?”
你怕不是疯了吧?
阿南忍不住用力扯了她一把,用几乎就要喷出火的眼神看着祝星,他现在怀疑她的脑子没进水,因为她根本没有脑子!
“白小姐上去看先生,怎么能说是打搅呢?呵呵。”阿南干笑了两声,暗中用力把祝星挤开,对白荷说:“白小姐,您请。”
白荷看看他,又看看满脸不悦的祝星,冲着她又是微微一笑。
祝星的情绪瞬间就炸了,但她还不能真的拿白荷怎么样,只能生着闷气干瞪眼。
白荷淡淡地收回视线踏上楼梯,祝星恨恨地盯着,突然白荷脚步又停了,她转过了身,垂着眼帘看阿南和祝星,又走了下来。
阿南疑惑道:“白小姐,您……”
“哦,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这位祝小姐说的有道理。我还是在客厅等一会儿吧,什么时候九爷下来了再说。”白荷说着杏眼微弯,又是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
说完白荷就拿着手包扭着柳腰走到了沙发上去坐下,自如地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看她不上楼了,祝星有些开心和得意,但又怀疑她这突然变卦是在耍什么心计,她眼珠子转了转,正要过去也坐下盯着白荷,阿南就捉住了她的手臂。
“你干什么?”祝星皱着眉道。
本来也想这么问的阿南被问得瞬间没了脾气,他低声说:“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跟你说了白小姐是先生的女朋友你拦她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先生睡眠不好你忘了我可没忘!我是为了先生着想!”祝星义正严辞地说着,同时看着阿南的眼神中有小小的鄙视,“长得漂亮就能在这儿为所欲为了?你答应,我不答应!”
“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阿南从来没有这么心累过,他还试图跟祝星解释有白小姐陪着先生会休息的比较好,但是祝星完全不听,说他才是在胡说八道。
阿南放弃了,“行!随便你!但有一点,先生怪罪下来,你别怨我没提醒你!”
“先生才不会怪我!我是为了先生好!”祝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阿南就是在危言耸听,她大步走到了沙发那边坐下。
白荷叠着腿坐着,旗袍的开衩露出她修长的美腿,她在看自己的手,手指白皙细长,指甲的形状也修得极为漂亮。
祝星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也不难看,挺匀称的,就是手上的皮肤没有那么细腻,而且她要做很多事,根本留不了长指甲。
不过那又怎么样,自家先生绝对不是看重外貌的人。
祝星想着又看向白荷,看着那张五官精致的脸,还有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真的不重要吗?
她不确定了。
“阿南先生。”白荷蓦地扭头看阿南,他坐在那边的凳子上。
阿南起身,白荷问:“能请祝姨帮我泡杯咖啡吗?我要两块糖。谢谢。”
“好的。”阿南走进了厨房。
白荷回过头来,发现祝星正皱着眉看自己,她浅笑着:“祝小姐为什么这样看我?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
你怎么能使唤阿南给你做事?他是先生的人!
祝星对于白荷这种好像女主人的姿态给气到了,尽管从白荷进门以后她就一直在憋气,但现在她气得更厉害了!
“只有先生才能命令阿南去做任何事。”
白荷笑道:“好,我下次注意!”
祝星不满地说:“没有下次!”
白荷抬起脸来看她,仍旧是在微笑:“祝小姐似乎不太喜欢我?”
“不是似乎,我的确不喜欢你。”祝星用鄙夷的目光打量她的全身,“先生说过,越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她们看上去美若天仙,其实心都是黑的。”
这话说的很过分,几乎就是指着白荷的鼻子骂她狐狸精了。
白荷也不恼,身子往前倾了倾,状若好奇地问:“那想必祝小姐的心,一定是正红色的。”
既然美若天仙的女人心是黑的,那丑陋无比的女人,心自然就是红的。
祝星不会傻到连褒贬都听不出来,她怒瞪着白荷,“你!”
“祝小姐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能对无礼的你保持微笑吗?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我有最基本的教养。”白荷上扬的嘴角垮下来,冷冰冰地表情让人不敢亲近。“可惜你连这点都没有。”
“白小姐,您的咖啡。祝姨知道您来了,还特意给您拿了一块她刚学做的蛋糕,说让您尝尝给点意见。”阿南端着小托盘走了过来。
白荷睨着祝星站了起来,说:“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不能等九爷下楼了。阿南先生,就麻烦您等九爷醒了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来过了。我先走了。”
阿南愣了:“白小姐?白……”
白荷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出门的速度可比进门的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
阿南端着托盘看祝星,祝星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说你看我干什么?她都说了她有事了。
“求你了,我不想那么早死。”阿南无力了,把托盘放在桌上。
祝星嘴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白荷上了车,司机还在惊讶她这么快就出来了,就听到她冷声说:“开车!”
司机咽了口唾液开车,迟疑着问四小姐,是回家还是?
“先随便开。”回家?四姨太是知道她因为什么出门的,这么快就回去,岂不是让她平白猜想?白荷才不准有人看她的笑话。
司机开着车在路上转,白荷双手环胸在后面坐着,想着那个男扮女装的叫祝星的。
她和阿南一样称呼祝东风为“我家先生”,说明她和阿南在祝东风身边的存在是差不多的。可能也是祝东风的助理。
但是从她傲慢的态度来看又和阿南不太一样,阿南也许有傲慢,但他从不会表现出来,他只会隐藏在内心中,偶尔被人察觉。
由此来看,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她深得祝东风的喜爱,所以才能这么肆无忌惮;二是她喜欢祝东风,被嫉妒冲散了理智。
但不论是哪一点都不值得白荷高兴,相反,她觉得胸口又闷又烦,十分地不舒服。
她把这种不愉快归结于祝星的无礼上。
是祝星对她无礼了,所以她才会不开心。
没有错。
白荷轻轻抚着胸口,扭头看外面,车窗外闪过一个身影很熟悉,她扒着窗口倏地皱眉叫停车。
司机停车后白荷下去,她往回走着,边走边看那个身影,越近越觉得熟悉,但对方穿了一身军装,戴着军帽,她不敢确信。
“哎小姐,你走路看路好不好?”有人推着推车经过,白荷差点撞上去。
“不好意思!”白荷说。
再抬头看去,那人似乎听见了白荷的声音,扭头来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白荷瞬间睁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叫道:“大哥?”
那人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迅速转身走开,步伐急促。
“大哥!”白荷又大叫了一声,哪想那人已经小跑了起来,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白荷拧着眉追了上去。
那人穿着军靴跑的飞快,得亏白荷这段时间又把晨跑拾起来了,并且今天也没穿高跟鞋,穿了双带着点儿后跟儿的尖头皮鞋,跑起来有些顶脚尖,但还好,她能忍。
她一路跟着那人跑到了叫八角楼的路上,亲眼看着他进了一处宅子。
门口两个守卫拦下了也想进去的白荷,白荷抬头看了一眼,是镇安府。应该是傅景淮的住所。
“请问,刚才进去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吗?”白荷别无他法,只能问守卫。
守卫的嘴巴很严,听了也像没听见一样,目光冷漠。
白荷不想放弃,又说:“我看那人很像我的兄长,我的兄长叫白訾翊,我叫白荷。”
守卫依旧不为所动。
但白荷已经可以肯定刚才那个人就是“出国留学”的白訾翊,因为在她说出名字后,两个守卫有一个明显的对视,这说明他们对白訾翊的名字是知道的。
白荷往后退了两步,又抬头看了一眼镇守府的牌子,这个地方她是万万不能擅闯的,不然很有可能她还没找到白訾翊就被开枪打死了。
她只能另想对策。
这边白荷还在为怎么才能进到镇守府找到白訾翊而苦恼,那边祝公馆里,祝东风已经下了楼。
他穿了件灰白色的睡袍,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一点儿也看不出休息过的样子。
阿南问:“先生还是睡不着?”
“嗯。”祝东风应了一声,让阿南去给他泡杯咖啡来,虽说睡不着,可他却是很疲劳,看东西有些无法集中精力,需要提提神。
阿南正准备去,祝星忙说:“我来。”
祝东风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被问“你怎么还在这儿”,祝星内心雀跃,冲阿南眨了下眼进了厨房。
阿南可欢乐不起来。
他跟在祝东风身后想着该怎么说白荷来过了可是又走了,还没想好呢,祝东风就已经问道:“谁来了?”
祝东风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咖啡和蛋糕。
“……是白小姐。”阿南想不出好说法了,只能干巴巴地一句:“白小姐来了,又走了。”
咖啡没喝,蛋糕没吃,拿来了却原封不动。
“她怎么没上楼?”祝东风问道,坐在沙发上之前白荷坐的位置。
阿南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直接说白小姐本来是要上去找您的,但是被祝星拦住了,又被祝星气走了。
祝东风掀起眼帘,阿南还在犹豫,祝星端了咖啡来,察觉到情况不对,她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下,笑着说:“先生,刚才有位白小姐来找您,我说您在休息不能被打搅,她就走了。”
阿南扭头看祝星。
祝星一脸坦然。
这句话有问题吗?没有问题。白荷的确是来了,祝星也说了祝东风在休息不能被打搅,最后白荷也是真的走了。但是个中细节,何必要说呢?只要自家先生知道有个姓白的小姐来过不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祝东风喝了一口咖啡,“阿南你呢?”
“嗯?”阿南愣了愣。
“白荷来的时候你不在?”祝东风询问地看着他。
阿南低声说:“我在。”
祝东风嗤笑了一声,“你在她怎么走了?还是说你是第一天跟着我?”他虽然是在笑着,但语气里全无笑意。
阿南垂首沉默。
祝星见状便说:“先生,是白小姐自己说有事要走的。我让白小姐先在这儿等着,白小姐还要了咖啡和蛋糕,可是连碰都没碰一下。”她想说白荷奢侈浪费。
“你没告诉她白荷是谁?”祝东风问阿南,阿南说,告诉了。
祝星又说:“阿南跟我说了,白小姐是先生在家里的女朋友。但是先生在休息,您本来睡眠就不好,我也不想让别人打搅您,我……”
祝东风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对阿南说,“把白荷从来到走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听。”
阿南看了祝星一眼,犹豫再三还是请求道:“先生,还是让祝星自己说吧。白小姐说要走的时候,我刚给她端了咖啡出来。”他不厚道了,先把自己摘出去。
祝东风明显是不高兴了,祝星心里忐忑起来,恼怒地剜了一眼毫无义气可言的阿南,自己把整件事说了一遍,一点儿都没有隐瞒。
她说完就不安地看着祝东风,想看祝东风是什么反应,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好一阵儿都没说话。
祝星受不了了,眼神都变得畏缩,她轻声问:“先生,我是做的不对吗?”
你怎么还敢问?
阿南无语凝噎地闭上了眼。
“你做的很对。”祝东风出人意料地说道。
阿南睁开眼,祝星同样吃惊,甚至还有些欣喜:“是吗?阿南还说我……”
“你做的很对,是我做的不对。”祝东风声线淡淡的,“既然别人的话你都不听,以后就你说了算,我和阿南都听你的。”
祝星的笑凝固在脸上,显得滑稽又可笑,她第一次听到祝东风说这种话,到这时她才意识到阿南之前的提醒是真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向阿南,阿南低着头一脸做错事的表情。她抿着唇跪在了祝东风的脚边,声音颤抖着说:“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有哪个意思?”祝东风好奇地问道,他说:“你既然已经知道白荷是谁,那你又是出于什么心理那样对她?来,你跟我说说。”
“先生,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祝星想要伏下身去,一只手却猛地伸过来捏住了她的脸颊,她吃痛地皱眉却没有胆子叫出声,她看着祝东风,目光躲闪。
祝东风问:“祝星,是不是半年没跟着我,你就觉得自己本事大了?”
祝星想摇头,但是动不了。
“告诉我,你是谁?”
“祝、祝星……”祝星的脸被捏的很疼,嘴里渐渐有血腥味蔓延开来。
祝东风又问:“祝星是谁?”
祝星说:“是先生从路边捡来的一条狗。”
祝东风不置可否地挑眉:“那白荷又是谁?”
祝星艰难地说:“是先生的女朋友。”
“现在知道你们谁是主谁是仆了?”
“知道。”
祝东风松开手把她的脸一推,祝星的额头撞在了桌角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可她还是一声不吭地立即乖乖跪好。
祝东风随手端起咖啡,说:“你该记得我当初答应留下你时说过什么。恪守本分,做你该做的,说你该说的,笨一点没关系,只要听话。”
“我记得。”祝星应道。
“记得不够清晰。”祝东风轻描淡写地说:“我只要一想到你对白荷说话的样子,我就觉得你该死。”
祝星身子剧烈地抖了抖。
“但念在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再饶你第三次。不过你记住,事不过三。再有一次,你就给我滚蛋。”粗俗的词藻被祝东风慢吞吞地说出,听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听了。
祝星忍着哽咽说:“是先生,我记住了。”
“起来吧。下午跟阿南一起给我去白家把人请来,请不来,你们都别回来。”祝东风说着瞟了一眼阿南,两人同时应了一声,他把咖啡一口喝光,苦得蹙起了眉头。摇摇头放下咖啡杯,他的视线从白荷未动的咖啡和蛋糕上滑过,随即起身上了楼。
祝东风一走,祝星全身都脱了力,她软倒在松软的地毯上,抬手摸了摸额头,“嘶—”疼得她面容扭曲。
“早让你听我的!”阿南说着,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看。
“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祝星板着脸,她哪里想得到一向不近女色的祝东风会这般在意一个女人?她还以为那个白荷就是个普通女人。
祝星心里发酸发苦,她咬着牙把那一杯没人喝的早就冷透了的咖啡像喝酒似的一口闷了,更苦更酸了,“呕!”
“你真厉害。”阿南边说边捏了块方糖塞进她嘴里,让她忍着千万别吐,弄脏了这块羊绒地毯先生又要生气了。
祝星也就是干呕,并不是真的要吐。
她擦了一把被逼出来的眼泪,含着糖说:“先生会跟她结婚吗?”
阿南想了想,“不好说。”
在他看来,白小姐虽然一直都是先生的情人,但是先生对她可比对情人好太多。阿南不是没见过别的男人怎么对待情人的,大多是送花送钱,把情人当玩物。可先生是直接从根本上解决了白小姐的问题,帮着白家翻身。而且也没有强迫白小姐做过什么,给予了她普通情人没有的尊重和理解。真要说先生把白小姐当情人的话,那就只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件事了。
而且现在先生和白小姐的关系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恋人关系,那将来会不会结婚这事还真的难说。
虽然阿南想象不出来自家先生结婚的画面……
“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有可能。”祝星没什么表情地站了起来,说走吧,你带我去白家。
阿南看了看时间,说还挺早,到四点再去。
祝星不肯,“我都把她得罪了,她肯定不会轻易地再来。早点去我得给她当孙子!”
“……走吧。”阿南觉得话粗理不粗。以那位白小姐的性子,说不定连见都不见。
结果两人到了白家,白家的管家王福却说:“四小姐出去还没回来。”
白荷去哪儿了?
白荷还在八角楼附近守着,说的文雅是守,说的直接是蹲。她在蹲人,她想看看白訾翊到底是不是白訾翊。
但她蹲的很困难,因为八角楼这条路上全是住的当官的,偶尔有个车开进去,她都会被人质问一番是谁,是干什么的,然后再被赶走。
白荷烦的不行,但又不想走,司机来劝她回家她也执拗地不听,一心想探个究竟。
不过很快她就为自己拒绝司机的相劝而后悔了。
因为她看到祝森山和白月薇从八角楼走了出来,她这才恍惚地想起来,祝森山也是个官儿。
两人牵着手说着话,白月薇的表情甜的快要滴出蜜来,不知道祝森山说了句什么,她红着脸打了他一下。
白荷见不得这般甜蜜的“父女情”,掉头要走,只听白月薇叫道:“四姐!” 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