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虹嫣早就习惯了祝东风不留情面,因此听他直接拒绝了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需要我去拜访,那我不去就是了。至于金洲好不好玩,你说了不算,我自己去玩了才算。你说是吧白小姐?”楚虹嫣眯着凤眼笑看白荷。
白荷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她的事,她看了一眼祝东风的表情,明智地选择不回答,仅仅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祝东风淡淡地说:“那你去吧。”
“你这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的!”楚虹嫣斜眼瞧着他,嘴上虽然在惊叹可心底是很高兴的,她斜了斜身子,盘踞着红棕巨蟒的长腿从旗袍开衩露了出来,她带着笑意说:“那你定好了回去的日子跟我说啊,我好提前准备准备。”
祝东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中午吃饭时楚虹嫣留下了,在餐桌上她一直在跟祝东风说话,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但祝东风也没有表现得很不耐烦。
祝东风对楚虹嫣有种超乎寻常的容忍,楚虹嫣不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他都能平静地接受,再不济也就是皱一下眉头让她少说两句消停一会儿,但是真正的给她脸色看还没有过。
这让白荷不由得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奇。
可看楚虹嫣一直往上贴,但祝东风无论如何都不接招的样子,两个人又不太像是有过什么。毕竟以白荷的经验,这两人真要是上过床的,那祝东风一定不会拒绝楚虹嫣的投怀送抱。
难道是因为白荷也在场?
又或者是因为楚虹嫣有丈夫?
白荷实在是搞不懂,但就算是搞懂了又怎么样?她也不是祝东风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哪有资格去管这等事。
管好自己才是最关键。
当然从那天之后楚虹嫣就经常会来,有时一天一趟,有时一天两趟,有时两天一趟,刚开始祝东风还会蹙着眉问她又来做什么,后来也就不问了,也不理会了。
祝东风没有意见,白荷自然也没有意见。
倒是祝星暗地里快把一口好牙咬碎了,她现在一天要喝两份醋,酸的很,也撑的狠。
白荷头顶的伤口到二十天的时候她去医院拆线了,拆线的时候有种头皮被拉扯的疼,导致她觉得整个过程十分漫长。
拆完线她又拍了个头部的片子,显示她脑子里淤积的血块已经散了大半了,不会有大碍,后续多加注意就行。
阿南也在同一天拆了线,同时右腿也拍了一个片子,医生看过后都被他骨头的愈合速度惊到了。不过医生也说即便如此也不能过于着急让自己像从前一样走跑跳做剧烈运动,还是要循序渐进,最好过一个月再去拍片看看。
两人的身体都恢复的不错,纺织厂也慢慢正常开工,虽说没了刺儿头王泼皮还有个刘疯子跟蒋和尚,不过前面几位消失的老板和王泼皮都给他俩响了一记警钟,估计他们也不敢再造次,顶多暗里多捞点油水。这祝东风跟杜振兴说过,只要不过分就随他俩去,每月必须准时交账。
之后祝东风又在于斌于洋兄弟二人的陪同下到每一家纺织厂去看了看,走个必要的过场。
第二天清晨五点,祝东风他们便乘上了回金洲的游轮。
走水路回金洲是祝东风早就打算好的,游轮是他以前买来谈生意的,用过几次,定期做检查和保养,还和新的一样。
除了祝东风,其余人都没想到会突然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因为祝东风一直没提过什么时候走,也没给楚虹嫣知会一声,白荷连行李都是胡乱塞进箱子里的。
“九爷不想让楚小姐跟着去金洲?”
站在甲板上,白荷按着帽子迎着风问道。
祝东风说:“你想让她去?”
“她去不去跟我关系不大,只是九爷这样做,楚小姐会生气的。”白荷可自认是个相当会为别人着想的人呢。
“那是她的事。”祝东风微微笑道。
白荷心道这人是真的冷情,面上却是怡人的笑:“九爷高兴就好。那我先进里面坐着去了。”她单手抓着安全拦杆说。
祝东风看了看她,“你晕船?”
“大概?”白荷从没坐过船,就不知道自己会晕船,她只是觉得头略微发懵,但不很明显。“也许有一点点不适应。”刚说完,游轮便左右晃了一下,白荷僵了两秒,便转身往舱里走。
晕船的滋味是真的难受,白荷本想睡着就好了,可偏偏昏昏沉沉地睡不着又提不起劲。薇薇安还以为她是感冒了,拿了手帕浸湿了水给她敷在额头上,她只得解释她是晕船不是生病。
晕船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除非下船。
白荷只能浑浑噩噩地在游轮上度过了二十八个小时,期间除了水什么东西都没吃,就怕自己会吐。
终于熬到游轮停靠金洲一号码头,此时已到第二天的中午。
脸色惨白的白荷终于又能脚踏实地,她着实有一些激动。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坐船了,就算是豪华邮轮也休想得到她的青睐。
“去我那里?”祝东风看着她问道。
白荷摇了摇头,她出去这么久了,理应先回家看看。
祝东风也不勉强,说道:“上车吧。”
“薇薇安……”
“她到我那里去。”
白荷看了一眼薇薇安,想着也好,就白家那些人的生活方式也不适合小孩子。
在南方过了快一个月,回到金洲白荷才觉得家里有多好。最起码不会每天动不动地就下雨,她在那儿感觉自己都要长霉了。
看这车窗外人来人往的景象,白荷沉闷的胸口似乎舒畅了一些,她摇下一点车窗呼吸着新鲜空气,坐在旁边的祝东风问道:“想好怎么跟他们说了?”
“嗯?”白荷扭头看他,“什么怎么说?”
祝东风说:“失忆一事。”
他要不提白荷都不记得自己丢了一段记忆的事了。
她轻轻笑道:“说不说的他们也都不在意,那就不说了。反正也没忘什么要紧的事。”
“你兄长白訾翊回来了。”祝东风说道。
白荷愣了:“从国外?”
祝东风看了看她,“他一直没有出国,他南下当了兵,如今随着军队驻扎在了金洲。回来大约三个月了。”
白荷睁大了眼睛,表情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车停在了白家门口,祝东风跟白荷一起下了车,白荷疑惑地看看他却什么也没说,拎着行李箱进了门。
很巧的是白家人正在吃饭,一听说祝东风跟白荷回来了都搁下碗筷走了出来。
白訾翊也正好今天休息在家,白荷刚看到他就拧着眉叫了一声:“大哥……”
白訾翊没明白她怎么将近一个月没见自己,见了自己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不由得低头看自己的衣着,问了句:“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下一秒白荷说的话让白訾翊差点怀疑人生。
她说:“你居然没出国!”
“什么?”白訾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怎么又提起来了?还是说他其实现在是在做梦?
所有人一时之间都弄不懂白荷是怎么回事,只有祝东风知道,他对惊疑的白訾翊解释道:“我们在渝水时与别人的车相撞,白荷的头部受伤,导致她忘记了一些事情。”
这下不仅白訾翊惊了,所有白家人都惊了。
“不是说跟朋友出去的?怎么是和……”难不成之前白荷口中的‘朋友’就是祝东风?但他们不是闹别扭了?而且吵得还挺厉害的?
白訾翊眉头紧锁地看着二人。
“不是,你说,你的意思是说她失忆了?”四姨太快速地眨巴着眼睛,不相信地说道。
白荷睨了一眼她,冷声道:“马上把你指着我的手放下。”
四姨太迅速收回手,叫道:“哎她这样子哪里像是失忆的?”
“我只是忘了一些,不是变成了傻子。”白荷对四姨太低下的智商万般嫌弃,她眼不见为净,看向神情严肃的白訾翊,白荷说:“我知道你回来三个月了,但我不记得了,所以我刚刚对你所表露出的情绪都是合理的。”
她理智的过分。
白訾翊看祝东风:“医生怎么说?”
“都有可能。”祝东风坦诚地说道。
“你都忘了什么?”白訾翊又问白荷。
白荷怎么知道自己都忘了什么,如果知道还叫‘忘’?
“大概过去一年里的事都忘了。”她口吻平淡,看着是一点也不在意。白訾翊都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没心没肺。
白荷见他们盯着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没见过的东西似的,有些烦,她索性就想回房间了。可祝东风还在这儿,她贸贸然走开也不太好。
想了想,她说:“九爷,您先坐,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眼看白荷回房间去了,白訾翊才淡声道:“祝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祝东风噙着笑随他走到了书房,书房里墙上到处挂着宣纸,一叠一叠的很杂乱,看字迹都是白荷的,大约是她平时闲着无事积攒下来的练字贴。
白訾翊见他盯着白荷的字看,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往上涌,他冷冷说道:“祝先生,恕我直言,我想问白荷外出的这一个月里都是和你在一起?”
“是。她没跟你们说?”
“她说了。”白訾翊深吸一口气,“她说她和一位女性设计师朋友相约到南方游玩。”
祝东风点头:“她说的应该是杨柳。不过她现在想必也记不起杨柳是谁了。”
白訾翊道:“这么说她没有与你们同行?”
祝东风说:“没有。”
这下白訾翊可以肯定白荷说了谎。
“她只有头部受伤?”白訾翊无奈地问道。
“嗯。”祝东风应了一声。
白訾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我曾经对白荷说过你不适合她。”
祝东风转身面对着他问:“白少爷何出此言?”
“因为在我看来你包括你的身边人都太危险,白荷跟你在一起等于羊入虎口。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只是跟你出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发生车祸失忆这种荒唐事,若时间再长一点,恐怕白荷连命都会丢。”顿了顿,白訾翊又说:“何况在这之前她还经历过被土匪绑架。”
祝东风沉默了一瞬,“那白少爷的意思是?”
白訾翊没有明说,只说:“之前白荷告诉我她以后都不会在与你有任何瓜葛,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我看得出她很坚决。但是现在,白荷对你的态度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大约也是忘了你们的矛盾。我无权干涉白荷与谁交往,我只希望我的妹妹能够得到幸福。”
“看来白少爷认为白荷跟我在一起就得不到幸福了。”祝东风勾着嘴角无声而笑。
“因为你不爱她。”白訾翊淡然道。
祝东风掀起眼帘似笑非笑:“想不到白少爷还懂读心术。那么请问,谁爱她?傅景淮吗?”
白訾翊说:“大人比你更适合白荷。”
“也许你是对的。可惜我的决定鲜少会改变。”祝东风取下了一张白荷写得相当漂亮的一副字拿在手里细看,“爱情这种东西我尚未能参透它存在的意义,但这并不妨碍我欣赏白荷本身。她美丽大气有智慧,是个妙人儿,有她在身边即便不说话也是件妙事。当然,若日后白荷心有所属,那人不是我,我也不会继续强求。”
“说了这么多,就是现在不会放手的意思。”白訾翊一句话总结。
祝东风轻笑:“白荷从来不在我手里。”
白訾翊和祝东风从书房出来,白荷早就换好衣服坐在了堂屋里,她看了看两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就是很奇怪。
白荷压下心底疑惑,送祝东风往外走,她故作随意地问道:“九爷和我大哥很熟了吗?”
“不算很熟。”祝东风说。
“那你们……”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进行什么私下谈话?
白荷微微皱了皱眉,在祝东风看过来时又很快放轻松,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给他,却听他说:“我们在讨论究竟怎样才能称之为是‘爱情’。”
“啊?”白荷的眉头一下子又皱起来,比刚才更深。
两个三十岁的男人在一起讨论爱情?
白荷不相信,表情狐疑,且不说那个画面有多诡异,关键是明明两个人不算多熟怎么可能一起聊这种古怪的话题?
“……那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
“无果。”祝东风莞尔道:“倘若跟他讨论出了结果那就要出事了。”
白荷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说话时的表情,看着像是在开玩笑但听着语气又很认真,着实是分辨不清真假。
到了门口,祝东风上了车,白荷正要给他关上车门,听到他说:“你怎么不问问这件事的起因?”
需要问吗?
白荷笑而不语,既然是在白家,又是和白訾翊,那么事情的起因一定与她有关。不过话题敏感又无聊,她不是太感兴趣。
她柔柔地笑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怎么好过问呢。”
祝东风勾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收回视线。
“在家好好休息,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白荷笑应了一声把车门关上,倒退了一步看着车开走。然后她转身回到堂屋里去问白訾翊,“你怎么会去当兵?”
“我以为你会问我跟祝东风聊了什么。”白訾翊叹息,但还是把他偷偷溜去当兵并且被白荷在街上撞见暴露的事说了一遍。
白荷听完想说大太太知道后有没有当场气晕过去?但大太太总归是他亲生母亲,她也就作罢,只说你胆子真大,骗了我们这么久。
看着白荷真真切切感慨的表情,白訾翊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她都经历过的事情,如今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头上的伤呢?我看看。”
白荷从进家门头上一直戴着帽子,换了衣服也没摘,她见白訾翊走了过来,也没办法拒绝说不让他看,索性就摘下了帽子。
她头顶剃掉了一小片头发,露出白色的头皮和一道结着血痂的伤口,看着倒不是很严重,但在颅顶这伤可大可小。
“确定没事了?”白訾翊不放心地问。
“没事。”白荷说,“过段时间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白訾翊点点头,问她要不要先去吃午饭。反正他是没心情吃了。
白荷晕船的感觉尚未退去,也没胃口吃东西,她要先好好地去睡一觉再说。
刚要起身,电话就响了,白荷顺手接了起来:“白府,哪位?”
“哦,钟表店的姜老板,有事吗?怀表?什么怀表?哪个男人?傅先生?”
“让我接白荷。”白訾翊从一头雾水的白荷手中拿走听筒,没一会儿就说完挂了电话。
白荷拧着眉问:“傅先生?”
白訾翊说:“我的上司,傅景淮。”
“我认识他吗?”应该是认识的,姜老板说他们是一起过去的。
“你们是朋友。他待你很好。”一顿,白訾翊又说:“比祝东风待你好。”傅景淮若是知道了白荷把他忘了,还不知是何反应。
唉,这让他怎么开得了口。 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