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只得硬着头皮在女子身后立定。
“他本九重天上司水星君坐下的徒儿,性情暴躁,又娇纵难管,天宫不欲留他,此次下凡渡劫怕是危在旦夕。”
女子朝黎落讲述着那个“他”,而黎落却听得云里雾里:“他……是谁?”
“是我喜欢的人。”
“那你又是谁。”
这次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黎落一眼。
“不——”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只消一眼黎落便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喊,黎落便从梦中转醒了。
自从入春以来,这雨就三天两头接连不断。纵是再有“好雨知时节”之说,但天气总是阴沉沉的,终会叫人心情郁郁。黎落从梦中转醒时,才将将过了四更天。桌上的蜡烛烧得只剩了小半截,烛火有些大,一晃一晃地晃得人头晕,床边的铜炉里的苏合香似已燃尽,点点香灰落满炉底。左右也睡不着了,黎落索性披了衣服下床。
她又从红楠木的书门柜里取了笔墨纸砚开始习字。因着学了半年有余的书法,黎落的字总体上也算有了基本的形态。她写“黎落”写“璟烨”,千千万万遍都不觉得烦。
窗外树影错错,除了雨打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几乎没有任何的其他声响。黎落总是喜欢这样的环境。记得她在上大学那会总是喜欢等舍友们睡着后躲在被子里写日记。那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感觉,总是能让她切合身心地与灵魂进行一次交谈。
时间就这样在屋内漏壶中“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中过去了,五更天的梆子刚刚响过,外面便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声响。
云锦端着水盆进来时,看见的就是黎落立在案前披衣写字时的场景。
“主子,今日怎得起得这般早?”
云锦将水盆放在床前的圆凳上,又将干净的棉布在盆中浸湿递给黎落。
黎落搁了笔接过棉布她简单地擦了脸和手:“左右睡不着,就起来。”
“这凌晨的天气最是寒冷,主子您得当心着点身子。”
云锦满心关切地扶着黎落坐到铜镜前,执起木梳为她梳发。
模糊的铜镜中,黎落眉若远山,唇若朱丹,只是那双好看的月牙眸里堆满了愁绪。
云锦看着有些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自打自家主子大病痊愈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曾经的主子虽然体弱多病,但每天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如今,她总是时不时地一个人发呆,满脸愁云,好像怎么也散不尽的样子。
就在云锦发愣之际,耳边忽地传来黎落“嘶”地一声,她这才惊觉自己竟揪痛了主子的头发。云锦忙放下梳子低头告罪:“主子恕罪,云锦不是故意的。”
“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成心的。”
黎落说着又自个儿拿起梳子梳了起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黎落才起身走出屋门。
这阴郁了一些日子,总算是有了些暖意。
黎落在门前舒展了一下腰肢走到梨树下,坐在秋千架上荡了起来。正在一旁修剪迎春花枝的云棉忙放下手中的剪子走到黎落身后护着她,生怕她从秋千架上摔下来似的。
出去采露的蕴儿和阿羽忽地从门外踏进来,嘴上正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
看见黎落在树下荡秋千,忙噤了声低头走到黎落面前行了个礼。
“你们两个刚才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黎落脚尖点住地面,荡着的的秋千在二人面前停下。
“没……没什么。”
二人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眼尖的黎落忽地伸出一只手托起蕴儿的脸端详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被谁打了?”
蕴儿眼神多有闪躲,嘴上却说“没有人打奴婢,是奴婢自己撞的。”
黎落静默片刻,又放开蕴儿托起阿羽看。看到阿羽比蕴儿肿得更厉害的小脸,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这撞也能一起撞了?真当我三岁孩童好糊弄是码?”
见黎落动了怒,二人“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
阿羽带着哭腔将实情说了出来。
她与蕴儿本在湖边采完露刚准备回去,却不料恰巧遇见贤妃手下的一个打杂宫女小荷,小荷见两人采了露,便要将阿羽她们的早露占为己有。阿羽她们同她争辩了几句,小荷便以自家主子的位份大黎落许多为由,罚阿羽和蕴儿跪下给她磕头行礼,并警告二人若是不从便请了贤妃来主持公道。阿羽她们怕得罪贤妃,便跪下了,却不料那小荷依旧不肯罢休,不仅打翻了阿羽她们辛辛苦苦采好的露打翻在地,还掌了二人的嘴。
还未待黎落开口,云棉倒是愤愤起来:“这个小荷,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黎落向来是个护短的主,听完阿羽的讲述,眼底染了一层愠怒,遂从秋千架上下来,扶起跪在地上的二人懒声道:“今儿个天气难得放晴,陪我去湖边走走罢。”
……
阳春三月,湖边几棵垂柳早已出了芽,经过几日雨水的冲刷,更是青翠欲滴,惹人喜爱。
湖边的几丛蒲包花还未完全绽开,因着清晨的阳光不是太强烈,花丛中的露水还未完全消散,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着晶莹的光。
黎落远远便望见丛中一粉衣少女正手捧玉瓶俯身在花丛间收集露水。
黎落将阿羽召到跟前低声问她:“那个小丫鬟可是欺负你们的小荷?”
阿羽低声称“是”。
黎落便扶了蕴儿的手朝那粉衣女子处行去。待行至花丛边上,黎落微微站定,从腰间抽出绣了花的白手帕捂住嘴道:“这清晨的空气新鲜倒是新鲜。只是不知为何无端多了一股子狗骚味。”
云棉三个小丫鬟一个没忍住,纷纷笑出声来。
花丛中的小荷闻声直起腰朝黎落己看不到她们的方向看过来,见是不久前刚被自己欺负了的蕴儿和阿羽,心里当即明白这两个死蹄子是回去向她们的主子告了状。但是她心中毫无惧意,毕竟自己是贤妃娘娘宫里的人,就是慕贵人和何小仪她们这些宫中的老人们也不敢为难贤妃宫里的人,更何况她一个新进宫的末等充衣!
思及此,小荷从容不迫地自蒲包花丛中走到黎落跟前行了一个礼:“落缳宫宫女小荷见过穆充衣。”
说是行礼,却见她膝盖也不曾弯一下,那神色更是目中无人的倨傲,末了还故意加重了“充衣”二字的语气。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