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二人在皇后面前博了脸面,便纷纷说起奉承的话来。
“早就听闻唐姐姐绣功了得,今日见淑妃娘娘和姐姐身上这活灵活现的图样,怕是也出自妹妹巧手吧?”
说这话的正是刚被封为贵人的慕子衿。
“妹妹谬赞。”
唐泠笑得谦逊,仿佛刚才那个在皇后面前出尽风头的女子不是自己似的。
吃了亏的关雎鸠盯着不远处蒋芷澜和唐泠那两张含笑的脸,狠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将它绞个窟窿出来似的。看着春风得意的二人,她本想再冷嘲热讽几句,却不料坐在她边上的云琅婳在桌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噤声。
关雎鸠这才闭了嘴,只端起手边的热茶自顾饮了几口。
琉璃本也不想端着皇后的架子与众人生疏了,便主动与找了话题与她们闲话家常。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在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声中过去了一半。
蒋芷澜在碧桃的搀扶下踏出翎坤宫的时候,日头已升得老高,细碎的阳光密密麻麻地投在殿外的长廊上,竟也有了些许春日的味道。
唐泠唯唯诺诺地跟在蒋芷澜身后。
“良嫔好心思。”蒋芷澜忽地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瞅了她一眼,“这一箭双雕之计差点连本宫也糊弄过去。”
轻飘飘的声音看似波澜不惊却暗涛汹涌。
唐泠有些急切地上前几步抓住蒋芷澜的衣袖,一剪秋水的眼睛里尽是委屈的神色:“嫔妾愚钝,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呵!刚才在皇后娘娘面前不还是一玲珑剔透的人儿么?怎地一到本宫跟前,就愚钝了呢?”
带着镀金护甲的手指划过唐泠白皙的脸庞,最终在她的下巴处停住。
蒋芷澜手下稍一用力,便将她低垂着的脸庞托了起来。
虽说冬日的阳光还不算强烈,可是眼睛这样迎着阳光终归是有些刺眼的。
唐泠努力睁着眼睛,却奈何眼前越来越恍惚。翎坤宫门前几株枯树上不知何时落了几只麻雀儿,叽叽喳喳的叫声竟吵得她心头发怵。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脖子有些酸痛,蒋芷澜的手指才离了她的下巴。
“本宫不知你在玩什么把戏,但别想试图糊弄本宫!以后想踩着人出头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这个人你踩不踩得起!”
字字铿锵,不怒自威。
“娘娘可是在怪臣妾今日多嘴?”
唐泠抬起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满是委屈地望着蒋芷澜。
“你自个儿心里明白!”
说罢,蒋芷澜便扶着碧桃的手离开了。
直到蒋芷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唐泠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帮了淑妃的啊,为何她会觉得自己是在踩着她出头。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碧桃。
她扶着蒋芷澜走过长殿雕刻着祥云图案的青石砖,在出了东六宫后终于将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娘娘何苦要为难良嫔?她也是好心帮咱们解围。”
蒋芷澜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本宫又何尝想为难她?可是若本宫今日不这样做,恐怕为难她的就会是关贤妃了。”
碧桃如醍醐灌顶,顺着蒋芷澜的话接道:“若娘娘为难她,关贤妃最多就是嘲讽几句,可是若娘娘不为难她,良嫔只怕日后会成为关贤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蒋芷澜点点头,嘴角勾了一抹欣慰的笑意:“碧桃,你是越来越机灵了。”
碧桃听见自家主子这般夸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声音也带了几分怯怯的谦逊:“是娘娘教的好。”
……
“娘娘请留步!”
东西宫的岔道口处,云琅婳命抬撵的太监追上了暗自生闷气的关雎鸠。
关雎鸠回过头去,见云琅婳正从步撵上下来,也命太监们停了撵。
“云嫔妹妹还有何事?”
云琅婳眉眼含笑,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昨儿个听说梅苑的红梅开的热闹,今日就想着邀了娘娘一同去瞧瞧,不知娘娘可否赏脸?”
“云嫔妹妹相邀,本宫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关雎鸠这才命太监压了撵,从上面走下来,与云琅婳相携向梅苑走去……
因着是春节,梅苑里几乎没什么人。
阳光透过红梅簇拥的枝头,再未化去的积雪上落下几片斑驳的暗影。
云琅婳走在关雎鸠身后,淡紫色的绣鞋踩在雪地上,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她忽地停下脚步,够下鬓角边的一株红梅:“姐姐是否怪我刚才阻止你继续给淑妃和良嫔难堪?”
关雎鸠转过身去,静静地望着枝头下粉靥如花的女子,握着帕子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皇宫里最是不缺貌美的女子,可自己却偏偏是个例外,最是难看的圆脸,眼睛不够美,嘴唇不够薄,皮肤不够白……
她嫉妒身边每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妃子,嫉妒皇后,嫉妒淑妃,良嫔,慕贵人,甚至嫉妒面前这个与自己以姐妹相称的女子。可是,嫉妒又有何用?
思及此,她敛去眸中的失神,手从脸上离开,嘴角扯起一抹笑来:“怎么能怪妹妹?妹妹也不过是为本宫着想罢了。”
闻言,云琅婳这才拍了胸脯轻轻地舒了口气:“幸亏,姐姐你是懂我的。”
“后宫之中,唯你我二人感情深厚,本宫岂会不懂妹妹心思。只不过眼见了那蒋芷澜和唐泠两个贱人白白的在皇后面前赢了脸面,本宫一时有些气急罢了。多亏妹妹及时阻止,才让本宫不至于在皇后面前失了分寸。”
关雎鸠上前一步牵住云琅婳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跟在云琅婳身后的若晓忽地出了声:“贤妃娘娘莫气,今儿个刚出翎坤宫的时候,奴婢和主子亲眼看见良嫔被蒋淑妃训斥,可真真是痛快……”
若晓话没说完,却在云琅婳淡淡的眼神下及时住了口,闷声说了句“奴婢多嘴”,便沉默着退到了离云琅婳二人较远些的地方。
关雎鸠闻之,心情竟格外好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里也夹带了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哈哈,马屁拍不成,偏生拍在了马蹄子上,当真是活该!”
站在她身旁的云琅婳不置可否,转身从枝头折了株红梅下来呈在她面前:“姐姐单看这红梅如何?”
关雎鸠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比之百花,独有傲骨,可开在冬日里,放眼望去尽是红梅,终归是有些单调了。”
云琅婳莞尔:“这就是了。如今咱们后宫这几个女子,就好比这满园的红梅,皇上虽很少踏足后宫,可咱们就在这里,时间久了,终归会觉得单调。百花未开,咱们几株单调的红梅到是先争了起来,岂不两败俱伤,倒白白教那些未开的百花占了便宜?”
关雎鸠恍然大悟,忙取过她手心的红梅细细端详了起来:“妹妹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
眼睛离了红梅,有唤了身后的丫鬟冬青过来:“把本宫那只白青玉钻石手钏取了送去锦瑟宫罢!”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