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啊!”
一声惊呼之后,莫烟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穆华池赶到莫烟房中的时候,却见莫烟裹着被子缩在墙角里不停地发抖。丫鬟们只要一靠近,便吓得“哇哇”大叫。
“烟儿。”
穆华池喊了一句,她也不去看他,只是一个劲地指着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说着“有鬼”。
穆华池见她这样,忙差了丫鬟去请大夫。
“烟儿,没有鬼,没有鬼。”他坐在她床边安抚道。
莫烟听见他这么说,涣散的目光聚到他的身上,在看清来人后,直接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这厢刚稳定了三夫人的情绪,那端便又听说四夫人杜倾心的丫鬟在关窗户的时候瞧见了窗外幽幽的蓝色鬼火。
杜倾心自然是不信的,便狠狠地将那丫鬟训了一顿才歇下。
她半夜醒来时,觉得口渴,便下了床去倒水,正送到嘴边,却借着月光看见里白瓷杯里一片殷红,竟是半杯血水。
杜倾心当即吓得扔掉杯子尖叫了起来……
……
除夕未至,但因着临近春节,左丞府里灯火璀璨,处处透露着过节的喜悦,就连平日里黑灯瞎火的后院,此刻也是挂满了用各色麻纸糊成的纸灯。
黎落上身着了件绯色的素绒绣花云缎裙漫不经心地坐在红梅间的秋千架上一下一下地荡着,三千青丝被白色的丝带绾起,静静地贴在身后。
云锦和云棉站在边上,两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盈满了笑意。
“这次吓她们一吓,还看她们以后还这么嚣张!”
云棉敛起笑意开口道。
旁边的云锦用胳膊肘捅了捅她道:“你可小声着点,当心被人听了去。”
听得云锦这般说道,云棉忙伸手将嘴巴捂了严实。
黎落浅笑着,露在裙摆外的绣鞋偶尔在地上轻点一下,即使鞋底儿上沾了白雪也毫不在意。
“人生在世,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轻软的声音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像是睡梦中的呢喃,云锦和云棉却是听得真切。忽地袭来一阵凉风,摇落了满树的红梅,点点花瓣儿在空中打着转儿落进黎落的红裳里。
“云锦云棉,这些日子,我总是觉得我仿佛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黎落伸出手去,企图接住眼前的花瓣,却见那些花瓣顺着指缝落下,归于尘土。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极轻,不待身边的人儿反应,便在空气里消散了。
……
前院的喧闹与后院的祥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穆华池从杜倾心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本想歇在慕湘云房中,却在路过莫烟的房间时有些放心不下,便轻轻推了门进去。
木窗前的红烛有些暗,点点的火苗不停地摇曳着,守夜的丫鬟立在雕花的松木床边打着盹儿,莫烟躺在床上,因受了惊吓脸色十分苍白。
守夜的丫鬟身形一晃清醒过来,看见穆华池正欲行礼,却被他伸手制止。
“三夫人没有大碍吧?”
他低头望着床上的女子,却发现当初守在自己身边的如花女子那张精致的脸上已悄悄爬了几道细纹。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本可以可以嫁得一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共话巴山,却心甘情愿地嫁与自己做了妾室。
他借着摇曳的烛光盯着她的面容,思绪却飘向很远。
那年,她怀了孕,却因山河破碎随着自己颠沛流离,在逃难途中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生下孩子,这对于艰难求生的一家子来说无疑是一个负担。他望着怀中饿得泪眼婆娑的小黎落和襁褓中小小的婴孩,却不得不趁着她昏迷的时候将婴儿放在了一富贵人家的门口。
这些年来,他知道她一直在寻找着那个孩子,也知道那个孩子身在何处,却因着黎儿身体不好无暇顾忌他们的孩子。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抚平她眉心间的恐惧,可是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却因她梦魇中的一句话而变了脸色。
她说,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
黎落踏进大厅的时候,里面已聚满了人。只见坐在上座的穆华池黑沉着脸恨恨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莫烟。慕湘云和杜倾心坐在他下首的位置,虽是满心疑惑,却因着穆华池慑人的怒气而不敢开口询问。黎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默默地站到了穆华池的身边。
待所有的人都到齐了,穆华池才开口道:“亏本相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却不料竟如此恶毒!”
“老爷,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
莫烟抬头望着座上的穆华池,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氤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本就好听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的颤抖。
“你做错了什么?”
穆华池气急反笑,右手紧紧地捏着搁在桌边的茶杯。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杯热茶已稳稳地浇在了莫烟的身上,而茶杯也在她身边碎了一地。
“黎儿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穆华池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直未做声的杜倾心身上一软,险些从座位上滑下去。黎落不动声色地斜了她一眼,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莫烟身上的空当,悄悄地对着云锦点了点头。
得了指示的云锦悄悄地挪到杜倾心身边,执起桌上的白瓷茶壶为坐上的人们添了茶水。
跪在地上的莫烟本想狡辩,却听得穆华池道:“祥贵,带春喜过来!”
祥贵得令,转身离开去找春喜了。
看着脸色颓败的莫烟,杜倾心紧张得直用指甲盖儿扎着手心的肉,企图通过疼痛让自己镇定下来。
春喜进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走到堂前,方唯唯诺诺地跪在莫烟身边,裹在绿色翠烟裙下瘦小的身影抖得跟筛糠似的。
“你说,莫氏这些个日子里都干了些什么?”
穆重新坐回到檀木椅上,指着脚下发抖的春喜道。
春喜显然被吓了一跳,本来就抖得很厉害的身体又是重重一抖:“回……回老爷的话……这些天……这些天……三夫人并不曾让奴婢跟在左右,只是……只是……”
她一双惊恐的小眼睛悄悄地瞥了一眼,又迅速地收了回来,硬着头皮继续道:“只是三夫人从昨儿个晚上受惊后,一直在说着梦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慕湘云忽然执起帕子轻轻咳一声道:“说什么梦话了?”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