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开春,过了这段时间,这梅花就该落了。”
黎落苦笑着将手中的书递给她,从秋千架上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回去。”
黎落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向花园外面走去。
“落了明年还会再开呀。”
云锦望着前边那抹纤瘦的身影,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她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叹气,更不会明白她眼里那些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那声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关于易逝韶华,也关于人生无常。
“小姐!不好了!”
水榭轩里,黎落刚将脱下的斗篷递给云锦,云棉便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死丫头,总是这么莽撞!”
将衣服搁好的云锦返回来伸出手指在云棉的脑们上点了一下。
“不是的……那个……”
“你先喘口气再说。”
黎落坐在鼓凳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始终保持着眉眼弯弯的模样。
云棉用手掌使劲地在胸前顺了顺便急急忙忙开口道“小姐,我刚才路过二夫人的厢房,听见老爷和她商量什么开春之后选秀的事。我琢磨着肯定得让您去,我便赶来告诉你了。”
“哐当——”
茶杯落地,在她浅蓝色的细纹罗纱裙摆留下一片淡淡的鸾色水渍。
“小姐,您没烫着吧?”
云锦忙蹲下身去用手帕为黎落拭手。
“我……我没事……”
黎落起身,心不在焉地在房里踱来踱去。原来在凭空多出来的朝代里依旧摆脱不了进宫的命运。
女人们之间的尔虞我诈,和不喜欢的人同床共枕被迫逢迎,以及那高高红墙内被锁住的青春……
想到以及曾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宫斗剧,黎落脚下一软,跌落在地上。
“小姐——”
随之而来的是云锦云棉的惊呼……
自那天以后,黎落便病了。
原本渐渐好转起来的身体又被抽干了精气般地虚弱起来。
整个宁安城里的大夫被寻了个遍,却始终不见好转。穆华池愁云满面,一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小姐……呜呜呜……都怪我……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个啊……”
云棉跪在花梨木雕花的木床前,不停地流着泪。
……
昏迷中的黎落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
梦里的黎落竟是一棵有思想的梨树,她笔直地站在团团的雾中,树冠上的梨花瓣儿被风一吹,忽啦啦地飘了一地。
周围云雾袅袅,似仙境,又不似。仿佛是一个小童的轮廓。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黎落情不自禁地迈开脚步向前走去晃了晃树干。
云雾仿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黎落的旁边是一面波光粼粼的湖。一个书童模样的人儿正挥舞着扫把不停地扫着飘落在地上的梨花。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黎落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书童好像是厌烦了这些花瓣。于是将扫把扔向一边,抱住树干狠狠地摇了起来,黎落有片刻的眩晕。
不过这次黎落却将他的话听了个真切。
他说,让你落花!让你落花!待我把花瓣全都摇落,看你还落什么!紧接着,一个白眉老头从远处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喊,“木烨,木烨,休得狂躁!”
可是那小童还是不停地抱着她的身躯摇晃,黎落有些承受不住。
“別摇……不要……”
昏迷中的黎落不停地说着梦话。
云锦就拿着手帕不停地擦着黎落脸上的汗水。。
“锦儿姐,你说,如果墨公子娶了小姐的话,小姐是不是就不用进宫了?”
云棉心疼地望着床上的人儿,眼里又忍不住地淌下泪来。
“哎呦!你怎么又说起他来了?”
云锦伸出手将她的嘴巴捂住。
“这话要是被老爷听了去,你指定要挨罚。”
“锦儿姐,我觉得小姐真可怜。连梦里都念着不要让墨公子离开。”
待云锦放开自己,云棉又忍不住开口。
“唉,其实吧,我倒是觉得进宫也挺好的。我听他们说,宫中的娘娘都可威风了,人人见了都得行礼跪拜,而且吃穿用度总是顶好的。”
云锦停下为黎落擦泪的动作,轻轻地拍了拍云棉的肩膀。
“不过这种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太过遥远。”
说完,她便起身端着水盆出去了。
云棉蹲在床边,回味着云锦刚刚说过的话,心里有些莫名地排斥。宫中的生活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和自己爱的人双宿双飞吧。
想着,她轻轻地拍了拍黎落的手背。
“小姐啊,你快醒来吧……”
……
书房内。
“老爷,您看看还需要置办点什么?”
穆华池接过大夫人慕湘云递过来的清单簿,仔仔细细地瞧了起来。
“再添一支云脚琉璃卷须长簪和一副捻花白玉手镯,另外,再添一件白狐披风和几件白玉兰散花纱衣。还有黎儿最喜红梅,将本相收藏的那幅红梅报喜图也添上吧。”
“哎。”
慕湘云应着,接过穆华池递过来的毛笔,将他补充的几件东西写在册子上。
“老爷啊,你可真真是疼黎儿啊。”
写罢,她又将清单簿递给穆华池。
“本相就黎儿这么一个女儿。待选秀那天,本相要让她风风光光的进宫。”
而此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黎落甚至还不知道穆华池已经在为她进宫做打算了……
入夜时分,天空竟纷纷扬扬地落起了雪。
左丞府外,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深情地凝视着伸出墙外的一枝红梅,就像望着自己深爱的人一样。
大片的雪花落在男子简单束起的墨发上,不一会儿便落满了头顶。
他呆立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腿麻木,才静静地在原地蹲下,以手为笔,就着覆雪的地面写起字来……
直到最后一画收了手,男子才站起身来,默默地离去。
“多情却伴墙外雪,犹有红梅长相思。”
洋洋洒洒的几个字,如刻在地上的海誓山盟,只是不一会儿便被大雪盖住,连同那男子留在墙外的脚印,一并被覆盖了,那白雪遍地的墙外仿佛不曾有人来过一样……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