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富面色胀得青青红红,偏过头不敢看二儿子和二儿媳。
田月桂却一口啐了回来:“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杨管事是有一回想调戏我,反而被我给狠狠斥退了,这才怀恨在心,借着这个时候故意陷害我的!
王琴,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早就想把我赶出何家了,这回你就可着劲儿地闹吧,不就是想借机独霸何家的家产吗?”
说到末了几句,田月桂已经语音哽咽起来:“可怜我和元儿孤儿寡母,元儿还是个心智不全,不过是想着吃一口饭平安长大而已,就哪里碍着你们的眼了?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何志武一时又有些动摇起来;他也希望易长安说的错的,希望小杨管事是挟机报复,毕竟哪一家愿意家里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呢?
看着田月桂当着自己的面唱念做打,连易长安都忍不住有些佩服些她来:跟现代很多凶手比起来,田月桂的心理素质简直是太好了!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何元稚子稚语被她引出了话,如果不是她和墨竹、修竹连夜在房间里仔细搜索,如果不是她早早又让墨竹和修竹暗中找人问了一回情况,如果不是先前借着给何太太擦洗掉脸上脂粉的时机仔细检查了一遍,她可能也会被田月桂这一副作态给蒙过去。
“大嫂不必一脸忿忿,当时你和岳父在东次院那间内室里幽会,你说到了何元心智不全,说他也是岳父的儿子,要岳父多拔些家产过来到你们母子名下。
却没有想到这话正好被一路跟何元玩躲猫猫游戏的岳母听到了,岳母当即闯了进来,不仅大骂你不止,更是在气头上扬言要把你们的丑事抖到族里去,让族长过来主持公道。
见你被岳母撕扯住,惊惶和恼怒之下,岳父不仅从后面紧紧捂住了岳母的口鼻,更是拉扯住她的发髻将她用力往墙上撞去。
发现岳母被撞死后,你们紧急想了一个法子,首先由你借口看到何元跑到西边偏院去了,偏院有门可以通往外面的街道,何元如果跑出去,有可能走失,因此你喊齐了大部分下人去西偏院寻找何元。
而另一边,岳父则负着岳母的尸身偷偷走出来,背到假山上往下扔了下去,还将假山顶边缘的一丛建兰故意做出痕迹,自己再回到东次院来清除掉痕迹。
你在偏院没有找到何元,停了一阵后就引着人往后园里来,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岳母一头是血地躺在假山下,你就过去喊叫起来,从言语上引导下人们以为岳母也是为了找寻何元才失足从假山上跌落的……”
易长安一边侃侃说着,一边拿出了那支白玉佛手钗,有意无意地在手中摩挲起来:“大嫂,须知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你瞒得了人,却瞒不住鬼——”
田月桂见了鬼似地盯着易长安,目光从易长安极其笃定的脸上移到她手中那支白玉佛手钗上,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浑身发起抖来。
这件事,她敢打赌只有天知地知,她知和何有富知道,可是易长安是怎么知道的?
她和公公早就暗渡陈仓,只可笑何庄氏生前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死前才得知真相,难道是何庄氏那死鬼真得含着一口怨气,不仅找了小鬼过来在灵堂闹事,夜里还托梦给了易长安?!
不然为什么易长安说的,竟仿佛是他当时就在旁边亲眼看到了一样!
其实田月桂之前说得对,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光是一两名人证并不可靠,因此易长安才会把那支白玉佛手钗拿在手里,就是故意用鬼神之说引得田月桂胡思乱想。
她说得“瞒不住鬼”这句话,其实是意有所指,指的是人心中生的暗鬼!不过在田月桂听来,却绝对会以为是另外一个意思。
如今看来,显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易长安却并不罢休:“对了,岳母身材矮小,与你撕扯时虽然被你阻拦着伤不到你颜面,但是却是在你身上狠抓了几把的。
当时大嫂并未着外衫,这才过去五天,想必身上还有抓痕未愈,一会儿衙门里自会派个女牢子过来查验。大嫂也不必与我在这里多费唇舌,还是好好想好到时在杨县的县尊大人跟前如何说辞吧。”
眼看着田月桂已经抖得如筛糠一样,只听得“扑通”一声,却是何志武给易长安跪下了:“妹夫!妹夫你不能报官啊!你要是报了官,你可要我们何家怎么在杨县立足啊!
堂儿和茹儿还那么小,他们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如果有这样一个祖父和伯母,你要他们从小就受尽世人的唾弃吗?!”
王琴之前还在忿忿丈夫为什么不让易长安去报官,等听到丈夫后面说的几句话,顿时一个激灵醒了神,也跟着重重跪了下来:“妹夫,家丑不可外扬,求你看在云娘的面子,千万不要报官啊!二嫂和你二哥求你了!”
“不告官,那真凶如何处理?”易长安退开一步,避开了何志武和王琴夫妻俩的跪拜。
何志武急切地抬头看向易长安:“大嫂……大嫂可以病死,只是父亲、父亲终是长辈……”
田月桂下意识地看向何有富,先前何有富就是开口将何庄氏的死扛下的——
只是这一回,田月桂却要注定失望了。何有富触到她的目光,闭了闭眼,慢慢转过头去不敢看向这一边。
先前他是担心两人之间的不伦被暴出来,两害相权,还不如承认是自己一怒之下失手打死妻子。因口角,夫殴妻至意外身故,虽然也是命案,每每判刑下来,夫却并不致死,流放个几年,慢慢使些银钱还是能再回原籍来的。
可是如果是他和寡居儿媳通奸的事发,以至殴打妻子致死,这样败坏人伦的命案,两人的结局都会是一个死,只怕还不能痛快死——
既然如此,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能让田月桂保全体面脸面安然死在家里,能让他好好活下去,何有富又怎么会不珍惜这样的机会?
“何有富,你——”田月桂说出了一个“你”字,又紧紧咬住了下唇。
她现在还能说什么?说当初何有富是如何在她面前花前月下地赌咒发誓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白给灵堂里的诸人当笑料而已!
何有富依旧偏着头不敢去看田月桂,嗫嚅着嘴唇终于蚊嘤一样开了口:“月桂……我会把你葬入何家祖坟的……”
始乱而终弃,末了只是一句会葬入祖坟?易长安几乎冷笑出声:“你们不必想那么远,现在已经晚了。” 大燕女提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