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武不仅不敢上前,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只是看着易长安的眼神中带了哀求:“妹夫……”
见易长安不为所动,田月桂突然开口插了一句话:“就算婆婆是意外身死,妹夫又何必摆出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何有富不由一怔,转头看向了田月桂。
易长安这才把目光转到田月桂身上,轻轻摇了摇头:“我有咄咄逼人么?我只是陈述了岳母的死另有其因,倒是岳父一直急着解释,倒像是……”
易长安微微冷笑了笑,止住了剩下的话。
何有富这时才醒悟到,从头到尾,易长安并没有说过是他杀的人,倒是他因为心慌,自己主动跳了出来说了这么一大通,明显的欲盖弥彰了!
就在王琴惊疑地看了何有富一眼,下意识地往丈夫身后缩了缩的时候,田月桂却上前一步,款款跟易长安一福,声音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刚才是大嫂莽撞了,大嫂这就给妹夫陪个不是。都说姻亲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妹夫初到太平县安家,又是官面儿上的人,各处都要用度,想必手上不甚宽裕。
云娘如今又怀了身孕,更是要小心将养。何家既是妹夫岳家,自然不能看着妹夫拮据,更不能让云娘受苦啊。都说家和万事兴,就是云娘想来也不愿意看到娘家出些这样那样的事……”
何志武眼睛一亮,立时连连点头:“是啊,妹夫,你现在可是个官身,要是岳家传出些什么事来,少不得到官府那里撕掳一场,不说钱财要送进去大半,只怕还会影响到你。
你看现在也近年关了,云娘还是双身子的人呢,正在家里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去,这时候妹夫你也要跟几位上官早早拜年……辛苦妹夫这一趟过来奔丧,家里早给你备了不少年货……”
这是打算用财物贿赂,堵住她的嘴?易长安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看向田月桂,冷笑了一声:“大嫂的心思倒是转得真快,又这么敢想,若是身为乱世男儿,只怕早成了一方枭雄了,难怪……”
慈不掌兵,谁不知道乱世枭雄更是心狠手毒,才能在乱世闯出一片天地来?
田月桂抬眼盯着易长安,脸色微微发白,却几乎泫然欲泣下:“我一个年青守寡的妇道人家,不过是为了婆家着想,妹夫何必这么讽刺我?”
何有富忿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迎上易长安的视线:“长安,你一向聪明能干,原来也只是因为手中无银钱活动,才屈才只到太平县任了推官。
你放心,以前是我没有想周到,刚才得你二哥和大嫂提醒,我也是想通了,我何家虽然不是豪富,不过也有些家底,趁着过年帮着你好好打点上下,想来凭你的能力——”
“想来凭我的能力,踩着岳母的尸骨能更登高一层?”易长安的语气戏谑又冰冷,何有富怍然色变,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何志武连忙上前打圆场:“妹夫,爹娘往日也是一贯和睦的,或许、或许是其中有些误会,一时、一时……失、失手……这才铸成大错……妹夫,云娘已经没了娘,你就忍心看她——”
“我不忍心。”易长安摇了摇头,不等何志武脸上露出喜色,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他震得呆在当场,“我更不忍心看着云娘的父亲和她大嫂在合谋害死了她娘后,还安然逍遥法外!”
“大嫂?!”王琴差点尖叫起来。
刚才公公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早有了些思想准备,也跟丈夫何志武想得一样,以为可能是公公和婆婆之间偶尔吵架,公公一怒之下动手失了分寸,这才导致了这一出悲剧。
可是,易长安怎么又扯上了大嫂?他为什么说是公公和大嫂合谋害死了婆婆?!公公和大嫂……
田月桂脸上的血色瞬间尽失:“易长安,你不要血口喷人!”
“大嫂何必这般色厉内荏地否认?”易长安却一点也不动气,反而极其冷静,“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事,导致岳母会这般动气,以至于岳父和你在惊惶和盛怒下痛下狠手?”
何有富牙关紧咬,却明显可以看到脸上肌肉的抖动,对上二儿子和二儿媳置疑满满的目光,终于咬着牙开了口:“不要胡乱扯上你大嫂,是我当时喝了些酒,跟阿庄为了些琐事吵——”
“琐事?”易长安摇了摇头,“元儿其实是你和大嫂的孩子,这样的事怎么是琐事?岳母那天跟元儿玩躲猫猫,无意中闯入东次院,结果发现你和大嫂……这样的事也是琐事?!”
她每说一句,何有富脸上的肌肉就有力地抖一下,等到易长安说完,何有富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停地颤了起来,却伸指巍巍颤颤指着易长安,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
“你、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你、你根本就没有证据!我、我要告你诽谤岳父,你、你这是忤逆,对忤逆!我要告你!”
“证据?我自然有,不过我没必要拿给你们看,有什么事,我自会去衙门里分说。”易长安目光一转,却犀利地盯向小杨管事,“杨管事,这件事,你可也是证人呐,一会儿上了公堂,可想好怎么说了?”
大家不提妨易长安会突然转向跟小杨管事说话,都惊怒地向缩在角落里的小杨管事看去;小杨管事顿时哆哆嗦嗦地抖了起来。
知子莫如父,老杨管家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想将儿子挡在自己身后,易长安却轻飘飘地扔了一句话过来:“此等命案,又牵涉到人伦大妨,小杨管事可知道若在堂上做伪证,会是什么结果?”
那天太太意外身死,小杨管事被唤过去抬尸时就感觉到了不妥,太太再和元孙少爷游戏,是决计不会跑到那座假山顶的边缘去找人的。
后来太太的尸身被抬回房间,要清洗洁净了再换上寿衣,二奶奶吓得不敢进去,一向跟太太不怎么对盘的大奶奶却主动担起了这事,整理遗容后虽然把太太满脸的血给洗干净了,但是妆却画得特别浓,像是用脂粉盖住了什么……
小杨管事虽然心里疑惑,却一直只敢把这疑惑藏在心底,没想到刚才三言两语的,竟然被姑爷看出些端倪来。
这会儿易长安一句话直指人心,小杨管事终于受不住这压力,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姑、姑爷,小人是真没看到太太是怎么死的,小人、小人只是知道老爷和大奶奶平常、平常就……
而且,就是在老爷寻常理事的那个东次院里……老爷有一回遣走了人,打开东次院的后门接了大奶奶进去时,被小人无意中撞见,小人后来留了心,才发现两人经常、经常……”
王琴睁大了双眼瞪着大嫂田月桂,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公公偏心大嫂,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因为大嫂年青守寡、守着元儿的原因,而是这两人私下有了苟且!
可恨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为着这事怄了多少回,吃了多少冤枉气!她冤枉个什么啊冤枉,公公当然要护着那个姘头了!
王琴张嘴就下意识地啐了一声:“呸,奸夫淫妇!” 大燕女提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