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和秦楠搬出宫一事便如此定下来。剩下的秦佑等人依然住在宫里,交由皇贵妃沈明悦照顾。
私底下秦濬跟沈明悦道:“正好让你看看他们的品性。”
沈明悦的心随着这句话七上八下,不由得想到朝野内外对于皇侄们进宫的两种猜测,一是为质子,一是为继承人。
秦濬从来没有明确对她说过会立长寿做太子,但长寿是他唯一的儿子,不立他还能立谁?
这个想法沈明悦没有宣之于口,但以秦濬对待她与长寿那真心宠爱的态度,她没想过秦濬会亏待他们母子。
她没想到秦濬会说出这种话,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侄们的品性自有他们的父母担待,何必指名要她相看?除非秦濬想立其中一个为太子,让其奉两人为父母。日后这个皇侄要孝顺他们一家子,甚至在秦濬百年归老后照顾她与长寿。那么,这个人的品性自然非常重要。
沈明悦还得庆幸秦濬有顾及她的想法与感受,而不是专断独行地决定一切。
她无法违抗秦濬的意思,只能尽心尽力照顾几个侄子,但亲近之人如长寿都能感觉到她最近的心情不太好。
偏偏平时待人体贴入微的秦濬跟瞎了似的,照常与她相处,丝毫不露半点异状。沈明悦忍不住生起闷气,秦濬便把她抱到膝上,心肝宝贝儿似地哄,问她怎么回事儿。
沈明悦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
在后宫的一亩三分田里,她可以和秦濬像对普通夫妻一样过日子,亲密无间,甜蜜美满。秦濬对于她而言是丈夫,是孩子爹。
但一涉及前朝,涉及皇权,秦濬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帝王。沈明悦不会忘记他的狠辣无情,不会忘记钟太妃等人是怎样死去的。她理解并感激他为她做过的一切,与此同时,也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能越界。
有些禁忌,碰触了便无法回头,会万劫不复。
她不能傻到去赌皇权与她在秦濬心里哪个更重要。而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秦濬手上握着的皇权是她与大皇子的护身符。
她不敢面对秦濬作为皇帝的那一面,也不想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引出他的那一面。
秦濬没有对她的欲言又止刨根问底。她不说,他便不问,淡定的模样令人又急又恨。
*
秦锐是永泰郡王,他想搬出宫住,秦濬便将原齐王府更名为永泰郡王府,赐还给他。秦锐花了半个月时间把空置已久的旧居修葺一番。乔迁之日,贺者甚众,不过他只是低调地对贺者一一回礼,没有大排筵席,而是精心准备了几桌,把亲戚请过来,身份最高的座上宾是昭和帝。
登基为帝后,为安全计,秦濬出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一旦任性,御史们的折子会如雪片一般飞向他的案头,对他劝谏再劝谏。若劝不住,便掉转头要求禁卫军在他出宫期间,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以保万无一失。
扯皮多了,秦濬也不耐烦,索性宫外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他就不出去了。偶尔出去,也多是到睿王府找秦函喝个小酒,听听小曲之类,其他活动基本在皇宫里或者行宫里。以前倒是时不时会去姜家拜访,但楚文谨与姜妩定亲后,一个是心腹臣子,一个是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名义上的表妹,为了避嫌,他没有再去姜家。如此一个停顿,后面便没有再去了。
难得有个出宫的好理由,秦濬兴致勃勃地赴约了。
齐王在世时是个心狠手辣、心术不正的,偏偏面上惯会装模作样,总表现出一副忠厚老实,兄友弟恭的样子,时常邀请兄弟们一起到府里饮宴。因此,秦濬对齐王府不算陌生。齐王是俞皇后养子,不是亲子,但他以嫡子的身份自居,在吃穿用度上也花了许多心思要高人一等。齐王府建得恢弘大气,又金碧辉煌。虽然久不住人,但经过一番修葺后,也恢复了八成原齐王府的面貌。只是相比于齐王得势时的花团锦簌,难免透着几分清冷。
宴席设在藤萝轩,是以前秦濬几兄弟一起饮宴的地方。
藤萝轩依水而建,旁边有一条棚子架成的通道,棚子被郁郁葱葱的藤萝覆盖,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射进来,慵懒而舒适。
秦函与秦濬一见,不约而同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当年几兄弟为了权位斗成乌鸡眼,结果死的死,走的走,从此天各一方。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头想到那一段,记着的反而是曾经的亲近融洽,连齐王的面憨内奸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秦锐心里一喜。他安排这一出,无非也是想唤起他们对他的一点香火情,对他手下留情,别让他回京一次,有来无回。
他没有秦楠那么乐观。奉诏回京,他是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念头,打晕了弟弟秦铎来的。秦濬曾经是他的老师,他却不敢依仗这点情分,毕竟,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明白他的父亲在争抢储位时做过不少坏事。秦濬还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若秦濬要杀了他报一箭之仇,秦锐也不会觉得惊讶。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但好歹,他要尽力为远在凉州的祖母与弟弟留一条活路。
秦濬会下旨让他带着嫡长子秦英一起进宫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为了一大家子,他还是咬咬牙,在妻子的泪眼下把秦英抱走。因为秦英在,秦锐做事束手束脚,在确定秦濬的意思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锐觉得他有些明白秦濬的意图。 帝王专宠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