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中无尘在威北侯府称王称霸的团团第一回见亲爹就给了贾谦一个下马威。
贾谦原本就在边疆经历日晒雨淋,黑不溜秋的老脸越发黑得跟碳似得,只团团分辨不出来。
他揪起团团的衣裳,一把将他拎起来,与自个平视。
团团去到哪儿都作威作福的,还是第一回叫人这样跟拎小鸡似得拎起来,立时吓得不敢说话。他人本就小,往下头瞧得一眼,面色都发白了,张着嘴就喊:“姐姐,姐姐,有个蠢驴蛋要害我……”
贾谦叫这小子气得不行,才两岁多就这般,日后长大还得了,立时沉着脸,满目凶色:“这些个话谁教你的?”
小团团脖子一缩,委屈巴巴的扁了扁嘴,没忍住扬着嗓子就吼了起来。
静好先头还当小团团框她,一直躲着不出来,这会子听见哭声,忙从花丛里头钻出来,迈着小短腿一边跑一边喊:“谁敢害我家团团……”
声音还未落,便先见着那个穿着铠甲似山一般的人物。
她瞪着眼儿总觉得贾谦很是面熟,可一下又想不起来,只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贾谦闻着声儿,侧过头来瞧她,只见自个闺女比印象中的长高长大了,也漂亮了许多,一时间便忽略她那陌生的眸光,将手里头的小团团一扔,将静好搂在怀里,笑得跟个孩子似得,哄骗道:“快叫爹,爹给你带了好些玩意儿……”
静好很是没得骨气,一听有好些玩意儿,立时搂着贾谦的颈脖甜甜的喊:“爹爹爹……”
儿子女儿一对比,贾谦心里立时便对这个闺女又欢喜几分,拿胡渣蹭着她的小脸,连连应得几声,又夸:“真乖……”
甄真才得了信,从外头急匆匆的回来,人还未走近便瞧见贾谦那背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忍不住一阵心酸,儿女都在跟前,丫鬟婆子随在身后,这会子纵有甚个情绪也都掩了下去。
只嗔道:“怎的回来也不提前这人来通知一声。”
大军归来之日还有十日之久,甄真老早就得了信,盼星星盼月亮,数着手指头就等着那一日,她想过千万中相逢的情形,却没想到他早些归来了。
那声儿带着几许被掩盖的咽哽,贾谦会过头来看她,眉眼弯弯,里头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临时得了令提前归来的……”
甄真点一点头,倒也不多说,只神色一厉看着静好:“娘是如何教你的?越发没个正行,还不快下来。”
静好脑子里关于贾谦的记忆这才慢慢苏醒过来,闻言小眉头一蹙,冲甄真吐了吐舌头,一把搂着贾谦的颈脖,娇声连连:“爹,娘凶我。”
贾谦呵呵笑,还不及说话,立在甄真身边的小团团扯着自家娘亲的裙摆,指着贾谦,嘴里的称呼变得极快:“娘,爹方才凶我……”
两个小不点一人圈一个靠山告状,甄真这会子小心肝儿噗噗跳,自然不理会二人,眼儿一瞪却是道:“先生布置的功课可都做完了?”
静好同小团团几乎是同时颈脖一缩,闭着嘴儿一个字不敢说。
瞧着这一个俩个吃瘪的模样,贾谦忍不住咧嘴一笑,将静好放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快些带弟弟去把功课做了,爹一回要进宫,晚些再同你们玩。”
不晓得静好是因着甄真的威吓还是因着贾谦的安抚,到底是乖乖的点点头,牵着不太福气的小团团在一众丫鬟婆子的围绕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众人一走,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两人也不觉得尴尬,甄真抿了嘴笑:“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只怕还未用膳吧,我叫大厨房给你做点垫肚子的东西。”又道:“一会要进宫,只怕也不能穿这一身,还是先烧水沐浴一番。”
她自顾自的说着话儿,好似贾谦从未离开过一般,还是那般自在。
贾谦应得一声“好”,复又盯着甄真看,过得半响这才将她往怀里一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整个家,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在战场上拼搏,贾谦心里是感动的,这样的甄真好似同原先那个拿着鞭子闯花楼,指着他又打又骂的怀真郡主,不是一路人了。
甄真窝在贾谦的怀里,听着他那有节律的心跳,嘴角弯弯,却不说话,只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这些年,她的辛苦不是一点两点,可比起一家团聚,那些个幸苦又算不得甚个了。
两人环抱半响这才分开,眉眼里那说不出的情愫却是掩也掩不住。
因着还要进宫复命,这会子纵有千言万语也没得空,甄真快手快脚的吩咐大厨房做碗容易刻化的面来,又着婆子抬了水进屋,让贾谦好沐浴。
换洗的衣裳都是新制的,里头穿的轻盈又舒服,外头穿的官服也浆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香气。
贾谦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这才觉得绷得紧紧的神经松散开来,又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下肚,一扫身上的疲惫,眼见时辰不早了,还得往宫里赶去。
甄真送他到院门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贾谦好久不见她,越发觉得她的温柔从骨子里沁出来,心中一痒,扣着她的脑袋便含着她的唇,
将这几年的相思都化作唇齿间的战争。
直到两人都喘着粗气,贾谦这才放开她,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声音暗哑的道:“夜里回来用膳,等我……”
甄真红着脸,点点头,讷讷的应得一声。
……
班师回朝的大军还在路上,贾谦是提前回来汇报战事情况的,往李天凌的御书房坐得一下午,想公事都处理完了,便连屁股都不安生了。
李天凌身为天子,原本还想着要给臣子留饭,可几年没见,贾谦还是那股子坐不安生的模样,顿时也忍不住一笑:“得了,你回去罢,朕这儿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就不勉强了……”
贾谦连客气都没得,双手一抱拳,到得一声:“谢过皇上。”跟着便起身往出了大殿。
李天凌坐在那孤独的宝座上,眼睁睁的看着贾谦离去的背影,神色暗了暗,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嫉妒,可那神色终究也不过一闪而逝,继而换上平日里惯常用的微笑,
贾谦从宫里头出来,日头都落山了,又想着说过今儿要回家用膳的,也不耽搁,一个翻身便策马归去。
威北侯府的膳厅里灯火通明,偌大的黄梨木圆桌上坐得满满的,有大人的谈话时,也有孩子的笑闹声,一时间热热闹闹的。
贾谦还未走近便听到嘈杂的人声,忍不住勾唇一笑,这几年的辛苦也总算是值得的。
几年不见贾释的头发也半白了,正襟危坐在上首,见着贾谦也勾起笑意来,却并未说甚个。
郑氏发间也掺了几根白发,可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眼见贾谦踏入膳厅,眉眼一弯:“饿了吧,快些来坐下。”
贾月神情温柔的喊得一声“哥哥”,在她边上的是她的夫君王恒,以及才满周岁的儿子王轩。
王恒对贾谦拱一拱手,也跟着喊一声“哥哥”,说话还不利索的王轩择是叫奶娘抱在手里,歪着脑袋打量这位舅舅。
甄真同两个孩子坐在一处,她还未说话,静好便围着贾谦转起来,白日里头还同贾谦置气的小团团也跟在姐姐身后,不住的喊着:“爹,爹……”
贾瑶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也不过同贾谦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璞瑜立在一侧,甚是恭敬有礼的朝贾谦行得一礼,喊一声“舅舅”。
便是如今深入简出的李玉笙也带着女儿同甄明璇一道来蹭饭了,几年没见,眼见贾谦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他也不过点一点头,两人视线相触,余下的话也不必多说。
贾谦叫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吵得有些头疼,可心里却作实高兴的,好似置身梦中一般。
男人们借着今日推杯换盏,女人们也喝些果酒,说些个家长里短,孩子们吃得半饱,便叫丫鬟婆子们引着出去玩了,院子里头不知何时放起了烟火,那烟火一点着便冲上天空,绽放出绚丽的火花来。
吃了饭,喝了酒,到得半夜才散了去,孩子们早早就叫丫鬟婆子伺候着睡了。
甄真撑着身子将残局收拾干净,这才回屋沐浴,从浴房出来时,贾谦已经靠在榻上了,他喝了不少,面上微红,连眸子都带着几分雾气般的迷离。
只手上捏着一打纸,一张张的细细看来,眉眼弯弯,却是有说出的温柔。
眼见甄真发丝上还带着几分湿气,同她招招手,甄真顺势坐在他边上,正想问他在看甚个,就听得他道:“难为娘子这些年时时刻刻的将为夫记挂在心上了。”
说着弯了弯唇角:“娘子对为夫的心,为夫都晓得了。”
甄真一怔,眉目一低,却是瞧见他手里捏得尽是这些年,自个写给他却未送出去的书信,不由得面色一红,伸手便要夺。
贾谦却是咯咯一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顺势往榻上一倒,声音暗哑:“为夫也很是想娘子……” 寸寸欢喜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