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的确很急,比白术更似热锅的蚂蚁,踱着步子在屋里头来回走动,一见贾谦带着甄真回来,便立时挥退屋里头伺候的,开门见山道:“荆州那边的族人送了信来,族中的祖坟俱都迁徙完毕,你们夫妇二人收拾一下,明天出发赶在这个月十二参加族中祭祖。”
又道:“这事本该你大哥去,可他既然不在你们便跑一趟罢。”
“娘,你没搞错罢。”贾谦瞪着眼儿看郑氏,荆州那边祖坟迁徙是好几个月前开始的事儿,当初也为着这事儿到他成亲时只来得两位婶婶,可要回乡祭祖不是应当早早就商量好了吗?怎的这般突然。
郑氏心里着急,其中缘由也不好说,只道:“马车人手俱都准备好了,你们只管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又对甄真道:“难得出门一趟,此一去多住些日子也是好的。”
甄真不明所以,嘴上应得一声,复又侧眸看贾谦,一脸的疑惑。
贾谦抿了抿唇,拉着郑氏避开甄真,低声询问她:“娘,发生什么事了?”
郑氏吱吱唔唔说不出口,贾谦眉头一蹙便又道:“能叫娘这样着急的事儿定然不是小事,我去外头打听打听……”说着便要走。
郑氏一把拉住他,无奈的叹口气:“别去,是太子……”
今岁春末开始南边部分地区雨水多发,百姓眼见大片庄田被淹死,家园也被大水冲垮,而地方官员上报又慢,一度引得百姓起义,文帝前几日才派得太子押送粮食药草前往南边救灾,本来是件立功的好事儿,何曾想今儿一早便叫人参了一本说太子李天凌贪污工程款项。
参得也不是这一回押送粮食药草,而是去岁李天凌奉命修坝一事。
去岁不曾发洪汛,可文帝还是派李天凌往各地查看水坝,改修的修该建的建,防的就是突然就发了洪汛。去岁领下这差事李天凌还不曾惹怒文帝,甚至一度得了他的夸耀,倒不想今岁却叫人拿着这事参了上来。
正所谓看一个人不顺眼,便是作甚个都不顺眼,此番又叫人参得一回,文帝便更加恼怒,早朝堂上直接便摔了折子发起火来。更有非太子一党的煽风点火,谏言废太子,跟太子一党的朝臣在金銮殿上直接便吵翻了天。
贾释这会还在宫中,心里惦记着被文帝引火上身,这才急赶急的遣了人回来报个信,让郑氏想法子避一避。
郑氏不是有大才的人,可闻言也晓得贾释是甚个意思,他们威北侯府是外戚,贾皇后又不曾育下一子,哪怕甚个也不做那些人也会把威北侯府划分到太子一党去。
从龙之功谁都想,可也不是谁都有命享的。
这些个宫里的事儿是贾释悄悄传出来的,去外头自然打听不到东西,反而还打草惊蛇,郑氏不好细说,只略说两句,这才又命令道:“此番不得耍性子,一定要往荆州去。”
贾谦蹙着眉头,晓得事儿不小,点了点头倒是不曾说话。
他是白身,不曾领差事,可他同公主府同甄家有着莫大的联系,而先头太子又对甄真用心良苦,这跟个连环串似得人物关系,还叫他跟甄真成了关键人物。
这母子两当着甄真的面交头接耳的说得那会子,还当有甚个见不得人的自个听不得,当下便心生不悦。
贾谦又同郑氏说得两句,这才愁眉不展的带着甄真回了听竹居,兀自坐得半响,这才吩咐甄真:“你叫人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去荆州,多住些日子。”
甄真一边翻着话本子,一边喝着茶,闻言也不瞅贾谦,只唤了袭香来:“去给郡马爷将衣裳收拾了。”
袭香领命退出去,贾谦这才觉得不对劲,将甄真一把抱在自个腿上:“怎的只有为夫的。”
甄真也不挣扎,瞥了贾谦一眼,哼笑一声:“你自个去,当然收拾你自个的。”
贾谦低着头,饶了甄真一束头发偷笑,也不说话。甄真憋得半天这才又忍不住道:“本郡主可是个记仇的,你们贾家也不算小门小户了,娶了个郡主回来,族人来恭贺的才几位婶婶,如今说出去,我这面上都还不好看呢。”
又道:“本郡主可是郡主之尊,还赶上给你们族人贴金啊,不去。”
贾谦倒是没注意甄真这人不仅记仇还小气得狠,闻言咯咯笑,将下巴搁在她肩窝上,细细解释道:“祖坟迁徙是大事,打二月开头就动了工,因着白事撞红事族中人也不好来恭贺,那两个婶子因不在荆州常驻,这才赶过来的。”又道:“若族人真个来了,岂不是更要叫你生气。”
说起来甄真还真不晓得荆州那边迁坟,如此听贾谦一说,倒也情有可原,可她心里还不乐意,又道:“那你方才同娘说些甚个,嘀嘀咕咕的跟防贼似的防着我。”
不管李天凌太子之位废不废得了,都将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贾谦也没打算瞒着甄真,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可那人是李天凌,到底还有些膈应,是以边注视着甄真的反应边道:“是太子被参了,你那皇帝舅舅在朝堂上生气得狠,娘只是怕你多心,这才没有明言。”
太子被参,文帝发怒,甄真的确吃得一惊,贾谦搂着她都能感觉到她身子僵硬,心里有些发闷,只靠着甄真也不说话。
甄真也没注意到贾谦,心中却是百转千回,猛的从贾谦身上跳下来急急忙忙的往外行得几步,复又转回来吩咐贾谦:“你快把衣裳都收一收,听娘的话明儿一早咱们就去荆州。”顿了顿又道:“还有我的首饰,一样不得落。”
说着又要往外头去,贾谦瞧她火急火燎的模样,心里头那股子郁气瞬间就散了,咧嘴一笑拉住甄真:“你干嘛去呢。”
甄真心里记挂这公主府同国公府,甩开他气冲冲的道:“我回公主府一趟。”说着也不等贾谦立时便出了门。
贾谦也没跟上去,只吩咐多几个人跟着甄真,他自己倒是还往李玉笙那儿去。
甄真出门急匆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上了马车便抄小道往公主府去,因是临时来的也没个人提前来通报一声,门房的晓得是郡主也不拦,一边引她进去一边往玉荣公主那儿报。
玉荣公主正生着气,才闻得门房报一声,甄真跟着便到了。
只见玉荣公主端坐在紫檀雕花官帽椅上,满面不悦,跟前不远还站在甄昀,低眉敛目陪着小心不是。
甄真喊得一声“娘”便跟没骨头似得窝到玉荣公主身边,拿眼瞅甄昀:“哥哥,你又惹娘生气了。”
甄昀陪着笑,嘿嘿两声,也不好明说:“只道,好妹妹,你快来劝劝娘,我都晓得错了。”
甄真才不给他说好话,冲他做个鬼脸便同玉荣公主道:“娘,我有正经事要同你说,还叫哥哥下去罢。”又道:“哥哥如今也大了,若是叫嫂嫂瞧见只怕不好。”
玉荣公主想起甄昀那后院便头疼,挥挥手就赶他走:“下去罢,你自个都这般大了,不是甚个是非为娘都能帮你断的。”
甄昀抿着唇低眉敛目,恭恭敬敬应诺一声,又朝甄真抱拳一谢这才往外头去。
说来说去始终都是他不对,管不住那玩意用了文帝送来的那两个美人,不仅惹得自个妻子不悦,连自家娘亲也不喜。
若是往日甄真瞧见甄昀这副模样,必然要笑两句,可今日却是没得心情,只将有人参了李天凌的事儿同玉荣公主说得一回,复又说郑氏叫他们夫妻二人往荆州去。
玉荣公主闻言神色越发不好,眉头蹙得紧紧的,张口就道:“去罢,去荆州多住些时日。”又叹道:“这大沥的天只怕要开始变了。”
甄真如何不晓得,每朝帝位更换,死伤无数,如今虽还未打起来,可其中也多生暗箭。
她点一点头道:“是呢,我们明儿一早就出发。”又道:“娘可得叫爹把这事同大伯说一声,这种时期府里头便越发不能闹出事来。”
玉荣公主明白,只觉得自个的女儿越发长大了,抚着她的头发就笑:“真儿长大了。”又道:“那贾谦若是好的,你便同他好生过日子也可,荣华富贵甚个的都不重要。”
说起贾谦,她自个面上也一红,搂着玉荣公主的颈脖就撒娇,又娇滴滴的一笑细声细气的说得一句:“娘,我好像还挺喜欢那颗臭石头的。”
有多喜欢?她自个也不知道,但是觉得比喜欢李天凌多一点。
玉荣公主也不接话,还只当自个女儿小着,情窦都不曾开,便是喜欢也只是对一样首饰,衣裳一般的喜欢。
甄真记挂着府里头还收拾着东西,,是以在公主府坐得会子便又去甄老太太那请得一回安,便回了威北侯府。
马车才进二门,贾谦也骑着马跟着回了,瞧见甄真正要从马车上跳下来,忙翻身下马扶上一扶。
甄真就喜欢他这股子殷勤劲,捂着唇一笑:“赏。”
贾谦也陪着她做戏,双手一拱就是一揖:“多谢娘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来,贾谦将马鞭往养马的小厮那一扔,光天化日之下就搂着甄真往后院行去,又道:“我去同娘说一声,让她不用准备马车了,明儿咱们跟吉王一块坐船往荆州去。”
贾谦不过就说得这么一声,等到贾释回来,府里头又翻了个天。 寸寸欢喜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