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谦去将听雪纳月查了一回,这才晓得,文帝不仅给威北侯府送了人,便是公主府,乃至李玉笙,离王那儿都得了人。
他往李玉笙那儿去,才进得屋门,那两个新进的姑娘便正同他捏肩捶背,贾谦瞧她们面生,还问的一句:“那儿来的?”
李玉笙闭着眼儿:“可不是,圣上眷顾我孤寡老人自是多疼爱点。”说着又挥挥手,那两个新进的姑娘应得一声这才退下去。
李玉笙睁开眸子,将手边的茶碗捧起来,呵笑一声:“听说你那儿也得了两个,模样如何?”
说起那两个叫李顺领来的姑娘,贾谦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头道:“模样如何倒没认真看,不过身段极好。”又道:“给你外甥女当洗脚丫鬟了。”
李玉笙“噗”得喷口茶出来,顿时哈哈大笑,将茶碗搁下这才又掏了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茶渍,指着贾谦越发笑得不能自我:“洗脚丫鬟,哈哈哈……”
“没想到,你居然被我那外甥女制得死死的,哈哈哈哈哈……”
贾谦这人跟李玉笙差不多,都是个惯会做戏的,对着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从来就没有掏过真心的时候,更莫说叫一个女人制得服服帖帖的。
贾谦翘着二郎腿就坐在李玉笙对面,叫他嘲笑了,也跟着斜睨一眼:“呵呵呵,说得你好像很厉害一样,怎的也叫那位明姑娘给吃得死死的?”
李玉笙光顾着笑,眼泪都要出来了,却猛的叫贾谦一句话硬生生将那些个笑意给堵了回去。
顿时昂天长叹,甄明璇简直是他人生中的一抹败笔啊!
贾谦也见他收了声也跟着偷笑一回,继而说起正经事来:“你有没查到那些个姑娘从哪里出来的?”
文帝是大沥朝的霸主,想给臣子指几个姬妾,只管往后宫一指便是,可今儿赐下来的这些个姑娘可不是甚个后宫里头出来的,既然不是宫里头的那必然就是外头送进去的,可到底是谁吃饱了没事干送些姑娘进宫?
李玉笙是个精细人,贾谦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闻言冷笑一回,那帕子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一擦拭干净:“是钱家。”
“钱家?哪个钱家?”贾谦还愣得会子,他晓得的钱家只有前头同威北侯府闹翻的那家,可钱家是读书人家,清高的狠,怎么会在府里头养那些个玩意?
李玉笙哼笑一声:“除了那个钱家还能有哪个钱家。”又道:“你到底是太年轻了,应当跟着本王再历练两年才是,还真当那些个读书人个个都是干净的不成。”
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些个读书人奉着这句话跟圣旨一样,真个就将别个看作粪土了,可这世间读书的,有几个真的能高风亮节,不过是明面上端着好看罢了,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龌蹉呢。
贾谦比李玉笙年幼好多岁,虽见识得少了,可叫李玉笙这么一点倒也透了,眉头一蹙,心里却想那钱家莫不是有甚个阴谋?
不论是不是真个有阴谋,可日子却是过得风平浪静的,听雪同纳月也真个安安分分的做起了洗脚丫鬟,甄真不放心还叫人看得严严实实的,见她们老实也不曾为难。
可这对小姐妹暗地里可不如面上那般,听雪倒还沉得住,人前人后都崩着,纳月却是趁着无人便甩了脸子同听雪抱怨:“姐姐,咱们还真个当一辈子洗脚丫鬟不曾?”
听雪手中不停忙着分线,闻言斜睨她一眼:“不当洗脚丫鬟你还想当甚个?”又道:“知晓你如今心思一起,回头就要被打死。”
这才唬得纳月面色一白,再不说话。
都是娇养出来的人,又打小叫人灌输了日后穿金戴银的思想,这会子突然做起了洗脚丫鬟来,谁能真个甘了心,都是有往上攀爬心思的,不过等个时机罢了。
也因着听雪纳月两个,贾谦再没得机会同甄真圆房,甄真不愿意,他也不能硬来,只得每日跟个怨妇似得期期艾艾。也越发不敢靠近那两个洗脚丫鬟,连带着郑氏那儿的长信宛也不敢去了,就怕那不开眼的画眉冲上来,日后便更无机会。
甄真将贾谦的反应俱都瞧在眼里,私底下自个也偷笑一回,可就是不叫贾谦轻移得逞了去。
这还是回了公主府,玉荣公主关了门同她说的。
日子一晃就到了七月,上回进宫没给嘉仪公主送上行程又回来了,甄真也不乐意在进宫,只等初一这日去城门外堵她的车队。
嘉仪公主是远嫁,出宫前还得祭祖先,同帝后磕头,又听得帝后训话这才乘了软轿出宫,在宫门外换马车。
送嫁的有两个将军,一个礼官,三千护卫,陪嫁的除了满满当当的十几车嫁妆还有一百婢女,仪仗开得极大,浩浩荡荡的从西门出城。
贾谦陪着甄真一块坐马车在西门外十里亭候着,待车队靠近了,这才派人去同礼官说得一声,待那头回了信,甄真这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公主的凤架贾谦不好上前,只在马车上侯着甄真,见她要下车,这才一把拉住她,极是不自在的从怀里掏出一柄乌木扇来,递到甄真跟前磕磕巴巴的道:“喏……”
他唤得一声也不说别个,甄真却是接了那乌木扇,展开来一瞧还是嘉仪公主回眸一笑的音容,顿时忍不住一笑:“你回头也给我画一副罢。”
也不等贾谦应承便带着自个的行程还有贾谦这柄乌木扇跳下马车,上了嘉仪公主的车驾。
嘉仪公主的精神看起来比甄真想象的要好,见她上得车驾来,越发面上带笑拉着她的手还责怪道:“妹妹这些日子都不进宫瞧我,我还以为妹妹把我忘记了呢。”
甄真不好意思的讪笑,也不能明说上回进了宫又出来了,只道:“宫里头甚是不自在,我如今都不爱去了。”说着又指了指上头。
嘉仪公主自晓得她的意思,也晓得她不容易,自不再说甚个,只屏退宫人,拉着甄真的手道:“此番一去,只怕日后再无机会回来,妹妹你要保重。”
甄真只觉心口一堵,瞬间便红了眼,伸手将嘉仪抱在怀里,有些咽哽的道:“不会的,姐姐日后必然还能回来的。”
可心里清楚得狠,嘉仪此番一去蒙古,必然过不得多久大沥便要攻打蒙古,除非嘉仪公主有非人的手段或是贵人相救,不然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嘉仪公主噙着笑,轻轻抚着甄真的后背,经过这些时日她却是越发想得清楚明白,总归丽贵人在宫中还有个和善的贾皇后护着,她也不牵挂,此一去若是能为大沥开疆辟土,那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这样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却比彪悍的甄真还要坚韧。
甄真将心里头那股子酸涩强压下去,拉着嘉仪絮絮叨叨的说得好些话,她坐在嘉仪公主的马车上一路又行的十里,那跟公主车驾的婢女这才敲了敲了马车门,道一句:“怀真郡主,郡马爷寻您呢……”
甄真刷的一下闹得大脸红,脾气不好的斥一句:“让他等着。”
嘉仪忍不住噗哧一笑,伸手刮了刮脸蛋儿,甄真不好意思,嗔得一句:“嘉仪姐姐……”
嘉仪也不逗她,只催促道:“回去罢,这一路千里迢迢,你总不能送我到蒙古。”又道:“你那如意郎君可在外头等着你呢。”
甄真只觉面颊烧得厉害,绞着帕子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嘉仪又道:“他对你好吗?”
“好……”甄真娇羞的低着头,连着颈脖都通红一片。
瞧她这副羞答答的模样,晓得她是真个说好,嘉仪公主也跟着会心一笑:“好便好了……”
甄真应得一句,又得了嘉仪公主的催促,她这才将带上来的行程送出去,眼见她收了这才下了车。
嘉仪公主端坐在车上,硬生生将那股子泪意逼了回去,清浅一笑这才打开甄真给她送的行程,一柄乌木扇,展开来里头却是宫檐深深,漫天飞雪,画中的女子穿着大红的斗篷立在玉石栏杆上,回眸一笑顾盼生辉。
扇上不曾有署名,可那画风瞧着也不像甄真的手笔,嘉仪只一眼便晓得甚个意思,还小心翼翼的收拢起来置放好。
除了一柄乌木扇,还有一个雕花木盒,打开来里头便是一柄短刀,做得十分华丽,上头还镶嵌了好几颗宝石,霎是好看。这柄短刀不仅做得好看,还十分锋利,抽出刀鞘便能看见刀尖上的寒光。
嘉仪公主面上带着笑,将短刀藏进袖兜中,将将好,想来是花了心思的,她开了车窗,望着一路走过的风景,终是呼出一口气。
车驾缓缓远去,贾谦骑着马带着甄真还依旧立在方才落车的地儿,眼见车驾越行越远,心里头那股子落空的感觉便越发明显。
贾谦揉了揉甄真的头顶:“如果有机会,我便带你去蒙古寻她。”
甄真没说话,这样的机会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
两人共乘一骑,一夹马腹复又抽得一鞭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城中去,十里亭上的马车早叫贾谦派回去了,夫妻两个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晃回威北侯府。
两人还未进府,就瞧见白术在大门外来回踱步,一副急得跳脚的模样。
贾谦瞧他这模样,伸手将甄真扶下马,笑得一回:“干嘛呢,跟热锅里的蚂蚁似得。”
白术一见贾谦同甄真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忙道:“爷,少夫人,夫人正寻你们呢,瞧着甚急。” 寸寸欢喜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