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千千万万种再见韩默的情形,我想我一定是高昂着头颅,嘴角泛着冷意地从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我已经被他摧毁过一次了,我不想我未来还要被他推倒。
我也想像赵苗一样,找到一个像梁衡那样的人,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下去。
我也以为我对韩默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波澜了,那些恨意在那三年的生活困顿中已经被消磨得还不如那冬天里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有些恨,是被埋在心底里面,因为一直没有发芽,所以你以为它不存在。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我现在看到韩默,往事就好像是潮水一样涌过来,我挡不住,也拦不开,只能任由它们将我冲毁。
那一段愚蠢而阴暗的岁月,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有一把没有钥匙的锁,让我把它们全部都锁起来。
“傅瑶,你没事吧?”
额头上突然之间贴上温热的掌心,许益拉了我一下,我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收回视线,讪讪地笑了笑:“没什么,我想起以前跟赵苗的事情。”
他了然,“听说你跟嫂子是大学同学。”
韩默在看着我,一直在看着我,那视线就好像山中饿了许久的豺狼一般。
我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努力集中注意力在许益的话中:“是啊,我跟赵苗大一就一起搬出来住了,我外婆身体不好,我得挣钱攒医药费,她家不好,得挣钱攒弟妹的学费。”
“患难见真情。”
“是啊,患难见真情。”
韩默没有走过来,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赵苗的大喜日子,我不想有任何的意外,最不想因为我而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仪式进行得差不多了,就得开始敬酒了。
我酒量并不差,许益又很照顾我,一路下来,我倒是没喝多少就,许益却真真的被灌了不少。
这一桌桌地敬酒过去,免不了会到韩默的。
这就是当初赵苗为什么让我别当伴娘,可是我既然到a市了,我就不怕韩默见到我。
我以为他会发难,但是没有,他只是盯着我看了半响,然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赵苗看了我一眼,我笑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其实伴娘不好当,但是结婚的是人是赵苗,再不好当,我也会当的。
整个过程下来,我人已经有点儿不清醒了,宾客太多,再怎么通融,酒也还是喝了不少。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酒宴散了我还没走。
“喝些,醒酒的。”
许益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我抬头看着他,跟刚才那个醉醺醺的许益一点儿都不想。
我心思一转就知道这小子装的,忍不住笑了:“行啊,你倒是狡诈。”
他看着我笑:“兵不厌诈。”
我接过醒酒汤,仰头一饮而尽。
有些辣,但是效果却是极其好的。
“晚上你住酒店吗?”
我点了点头:“赵苗那边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单身狗,受不起他们秀恩爱。”
我不过是开玩笑的,我跟他们其他人都不熟悉,闹洞房我也没什么主意,就不想去凑热闹了。
而且今天见到韩默,我心情有些沉郁。
“那我送你回去酒店?”
我禁不住笑了:“许先生,你真以为你没醉就不是酒驾吗?”
他抬手直接弹了一下我额头:“赵苗说你聪明,我可没看出来。”说着他顿了顿,学着我的样子:“傅小姐,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代驾吗?”
我愣了一下,噗嗤的就笑了。
看来是有些醉了,都把这茬给忘了。
我知道是梁衡嘱咐他照顾我的,也就没有拒绝。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车子就来了,不是迎亲时的保时捷,倒是换了一辆低调的奥迪。
我住的酒店其实并不远,开车也就十多分钟的事情,上车刚闭了一下眼睛就到了。
“我送你上去吧。”
我刚下车,许益也跟着下了车,虽然喝了醒酒汤,但是我还是有点儿醉,脚步有些不稳。
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是许益过来扶着我的。
我站稳了身体,松开了他的辅助:“不用了,我能行,你也喝了不少,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你们还得闹呢。”
他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傅瑶,辆车子一直跟着我们。”
我浑身一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韩默站在那车子旁,不声不响地,手里夹了一根香烟,抬头正看着我们两。
他一点儿都避让我的视线,三年的时间将他的狠戾藏了不少,剩了一双深沉的眼眸,还有那嘴角的讥诮里面包裹的冷意不变。
我只觉得牙关都是发紧的,身侧的手拽着那礼服的衣摆不断地收紧。
“傅瑶?”
许益摇了我一下,我才如梦初醒地收回视线,深深地喘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抬头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可能只是凑巧而已,我上去了,你也回去吧。”
他见我坚决,也没有再坚持,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
今天早上迎亲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交换了电话了,我点了点头,转身一步步地上了阶梯。
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出入酒店,电梯就只有我一个人。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高跟鞋的鞋尖,直到电梯即将合上的门被一双手生生地挡开,然后人挤了进来,我才抬起头。
视线落在来人的脸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冷的。
这五月天一点儿都不冷,可是我却像是到了冬日的冰天雪地一样。
他没说话,电梯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韩默站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视线死死地盯着我。
我也看着他,只是很快就收回视线了,低头死死地咬着牙。
再见到韩默,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就是拿把刀往他的心口里面刺一下,让他感受一下,什么是心痛。
可是我更想的是,老死不相往来。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我连忙抬腿走出去。
高跟鞋突然歪了一下,我扶着那电梯门站稳,提起裙摆往前面跑。
走道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除开了我高跟鞋“咯咯咯”的声音,还有身后韩默那皮鞋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的声音。
就跟敲在我的心上一样。
我以为三年的时间能够出息点儿,可是事实证明,看到这个男人,我还是本能地会怕。
尽管恨他,却更怕他,怕到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门打开的时候我连忙闪身进去就关门,可是我到底还是没把门关上。
我就知道,韩默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我的。
可是我不是那个傅瑶了,不是那个傻到不得不亲手将自己孩子杀掉的傅瑶了。
他挤进来的时候我就松了手,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你干什么?”
他看着我往前走了一步,勾了一下嘴角:“挺能耐的傅瑶,躲了三年。”
我只觉得好笑,“韩默,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他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没等我反应过来,脖子直接就被他的手死死地扣着了:“谁让你把孩子打掉的?”
他是用了力气的,就好像从前一般,用了力气要置我死地。
可是我不想死,从前不想死,现在更不想死,更不想死在他的手下。
我抬手扣着他的手背,刚做完美甲的指甲硬得很,一道道划痕直接在他的手上划了出来,渗出来的血丝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却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地被夺取,视线微微一低,抬腿直接就对着他的中档踢了过去。
韩默头微微一低,抬手挡我的腿的时候直接攫着我脖子的手一松,我低头咬了一口,抬手就扒拉着玄关的包包往他砸过去:“我自己要打掉的,那样的野种,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野种?”
他看着我,紧绷着的额头青筋四起。
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冷笑:“不是野种是什么?一个小三生的女儿当了小三生的孩子,不是野种是什么?!”
积压了三年多的怨恨,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我看着一旁茶几放着的花瓶,直接拿起来就往他的脑袋上砸下去。
他没有躲开,视线就一直落在我的脸上,仿佛笃定我根本就不会砸下去一样。
“嘭。”
那瓷器花瓶顿时就碎成了一片片,落在地上,就跟当初我碎了一地的心一样。
鲜血从韩默的脑袋上流下来,就好像当初我抡酒瓶砸了他之后一样,很快半张脸都是血了。
我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然后在他直直的住视线满脸的冷意瞪着他:“滚!”
他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鲜血,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抬头看向我:“很好,傅瑶。”
韩默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那双下场的丹凤眼里面满是阴戾。
可惜了,我再也不是当年的傅瑶了。
人最大的恐惧是因为爱,我不爱他了,我就无所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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