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珠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君子和小人并非全然对立的,小人有小人的可爱,那么身为君子,何必再去指责小人呢?
她还觉得,之所以有君子,其实就因为有小人,那么君子岂不就是借着小人而起来?
如果小人是君子的基础,那么也该爱小人才是,怎么可以借着鄙薄小人而上位呢?
看来所谓的君子,本身基础就不稳,比如眼前的胡大人,他虽然官位高,可权威不足,没什么人服他。
其实从利益角度来讲,服他会很吃亏的,自然亲近他的人会少。
于承珠又一转念,暗道“如果小人指的是会使小伎俩害人之辈呢?”
她不禁哑然失笑,只要不害人,有一点小人之心也无妨,还蛮可爱的。只是第一次发现,君子和小人都是相对的观念,只在一定的场合才能用,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的。
她想得起劲,胡文林他们也吵得起劲,胡文林道“胡说!”
许忠不服,道“怎么胡说?”
他不服,其他人也跟着不服,道“我们一片真心,怎么就是胡说呢!”
你一言我一语,争个不休,胡文林作威作福行,论到表达,还真是外行,场面一乱,他还就说不清了,只有瞪大了眼睛,摆起官威,喝道“嘟!大胆,说你们胡说,你们就是胡说!”
有人道“大家都在场,给评个理,看看是大人不是,还是我们不是!”
胡文林道“狗胆包天,竟敢编排大人我的错?”
宋钊这时候冒出来调侃道“不是错,而是不是。”
胡文林道“什么不是!”
宋钊道“是不是,不是错!”
胡文林道“不是就是错!”
有人道“不是是不是,错就是错,怎么一样呢!”
胡文林道“怎么不一样!”
他说不清楚,还在胡扯,叶成林笑而不语。
于承珠却在吵吵闹闹中惊醒了,她也不知道是嫌吵进入思考的,还是先进入的思考,才不觉得吵。
总之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时,听到那么吵,不禁一皱眉,斥道“吵什么!”
她一发话,大家都不做声了,胡文林这才发现自己还落在人家手里,不觉一愣,他一愣,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了。
胡文林又瞪大了眼睛,刚要说话,只听于承珠道“你到这里来就是争一些没用的?要是这样的话,建议你关起门来,随便你怎么争。”
胡文林道“关起门来怎么争?”
“闭嘴!”于承珠懒得跟他说话,转头问许忠“到底什么事?”
许忠也喜欢这样有事说事,赞道“爽快!”
接着道“不瞒于女侠,巡抚大人让我们把鸡肆村遗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带回去。”
于承珠心头一凛,道“怎么要浙江巡抚开办这件案子?”
许忠道“地保一级一级往上呈,鸡肆村突然被人屠村,怕有人借此逃脱地区管辖,兹事体大,巡抚大人不得不受理。”
于承珠明白了,不是说人命重要,而是鸡肆村的村民不可以离开当地,这才是巡抚要管,也不得不管的事。
明朝从朱元璋开始,就喜欢把人绑在一块地上,最好终生不要挪动,鸡肆村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活着的出了浙江边界,那就是巡抚的责任,所以浙江巡抚那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管,也不敢不管。
而这件事只因为和职责相关,其实也不算大事,所以浙江巡抚才让他的草包小舅子出来办。
而胡文林打从心眼里不喜欢鸡肆村出来的人,他真是不愿意把他们带回去,最好就是路上就死了,这样也有说法,人其实没离开边界,只是死了而已,跟上面也有交代,这件事就算是最小人力物力的支出下,给彻底办好了。
于承珠道“两个孩子并没有离开,请回复大人,不用再操心了。”
胡文林道“胡说,有人看到他们进入了你们的岛上。”
于承珠道“信不信再给你一巴掌?”
胡文林想说你敢,却终究嗫嚅,许忠道“于女侠要照顾两个孩子,那也是再好不过,只是叫我们怎么交代呢?”
胡文林道“你对她这么客气干嘛?我才是你的上司!”
于承珠冷笑道“那就回复大人,他的小舅子自愿留在岛上帮忙看着两个孩子,同吃同住,有他照应,大人不会不放心吧?”
许忠喜道“多谢于女侠!”
胡文林叫道“什么同吃同住,我不要!”
于承珠道“你敢不要,让你当他们的随从。”
胡文林强调道“我是大人,怎么可以当随从,还是……”
他都不好意思说,鸡肆村出来的淘粪桶的孩子,成为他的主子,这还怎么说。
宋钊道“大人轮流做,明天到我家。”
他话音未落,胡文林就叫道“到不了你家,你想做大人,呸!”
宋钊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做惯了大人,换换花样,当随从也不错,每天吃一样的菜,不觉得腻吗?”
有人还起哄道“换,换!”
胡文林怒道“换什么!谁说的?”
那人马上改口“我给大人换换菜的口味。”
胡文林道“要你这么起劲干嘛,谁说要留下了?”
于承珠笑道“你自己呀,不是刚刚说的吗?”
胡文林道“谁说的?”
于承珠道“他们回去肯定说是你自己说的。”
胡文林道“是谁敢这么说?”
于承珠道“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谁说的。”
胡文林辩道“我不管他们谁管?”
一直不开口的叶成林,这时忽然说道“那你知道他们愿意被管吗?”
胡文林一时语塞,于承珠道“带下去!”
胡文林大呼小叫地被带走了,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笑,大家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于承珠忽然笑容一收,道“许忠大人,你也有不是。”
许忠道“倒要请教。”
于承珠道“你不会不知道屠杀鸡肆村的是什么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