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牛三妹突然间就陷入了沉思。
在瑞华身边时,她听瑞华说,曾经打听到一点牛五四的消息,说他是被抓的壮丁,送到前线战场去的,而不是他志愿加入革命队伍去的。
这和以前听到的消息完全是两样,如此看来,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却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牛三妹在心里又不禁悄悄地伤心起来。她暗暗地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要想办法打听到五弟的下落,不管他在什么样的阵营里,也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一想到那个成天跟在自己身后不停地叫着姐姐的五弟,牛三妹的心酸就不停地往上涌。
如今自己的英豪还那么小,也像五弟一样失去了父爱!老天啊,你怎么就如此残忍,牛家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折磨了一个不够,却还要不停地折磨所有人!
自己肚里的孩子还没出身就没父亲,而且其父亲还是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杀死的,所有的这一切,如果将来有一天,孩子知道了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痛苦的牛三妹看着清澈的河水里自己的倒影,又看了看在不远处一脸欢笑的战友,她真不知道要如何融入到他们的快乐当中。
自己的身世已经够悲惨了,可是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或许还有人比自己更加悲惨。
别看他们笑得都是那样灿烂,可谁的心里不会藏着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呢?
或许从此以后要把自己亲手杀死丈夫的事永远埋藏在心底深处,不再对任何人讲,不管是自己的亲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毕竟对任何人讲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撕开自己的伤口,让它无止境地流血呢?
对,要想重生,就得做好一切准备,让自己重新来过,就像新生的婴儿一般,让心灵从此一片空白,并慢慢地写下一页又一页的美好,直到生命走向消亡的那一天。
这样打定了主意后,牛三妹重新将笑容堆在了脸上,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是瑞华真正爱过自己的一个最好说明,将来某一天,当孩子想知道自己父亲的时候,又何必要把一个重情重义的父亲形象完全地撕裂呢?
瑞华,我的爱人,对不起!从今以后,我将不再忆起你的那些错误,我要告诉孩子们的,都是你是如何爱他们的母亲那无比柔情的一面……
就是牛三妹想着瑞华的时候,在医院里,瑞华躺在病床上午睡。
可是刚一闭上眼睛,他就梦见了牛三妹向他走来,身后跟着儿子瑞英豪。
他伸手去抱英豪,英豪却躲闪着叫道:“你不是我的好爸爸!我的爸爸去打倭寇牺牲了,你不是我的爸爸!”
瑞华愣住了,求助似地看着牛三妹。
牛三妹似笑非笑地对他说:“我怎么能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你是一个懦夫呢?如果你是对的,你当初就不应该拿起枪打自己的同胞!”
瑞英豪忽然从他身上抢走手枪,对准他说:“打死你这个坏蛋!打死你这个坏蛋……”
枪响了,瑞华惊出一身冷汗,醒了。
服侍他的勤务兵过来了:“瑞副团长,铁团长刚才打来电话,说他打了大胜仗了,要回来看你了!”
瑞华愣愣地坐在床上,一声不吭,他依旧在想着刚才的梦。
他没有心思去过问铁钦打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大胜仗,他也不想知道那样的一个胜仗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更不想知道铁钦站在他的面前时,微笑着告诉他,他在战场上的那些英勇事迹……
瑞华怕啊!怕那些血迹会让他从此以后更不得安生……
一到晚上,牛家院里就充满着欢乐的笑声,在外边劳作的大人回来了,在外边四处跑,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也回来了,一家人自然其乐融融。
牛向光和瑞英豪并排坐在床头。
姬若兰为兄弟俩理好被子:“你们快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好读书写字。”
兄弟俩嘻嘻哈哈地躺下后,若兰出了房间。
牛趋安坐在床头吸烟。若兰进来了,他问:“两个小家伙睡了吗?”
“睡了。你也快睡吧,累了一天了!”若兰笑着对他说。
牛趋安点了点头,又猛吸一口烟说:“好的,我把这点烟抽完就睡。你也快睡吧。”
若兰挨着牛趋安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安哥,你知道吗,我可能有孕了。”
“是吗?我可又要当爹了!”牛趋安高兴地扳过若兰的肩头,把她揽在怀里,又丢下手中烟斗。他在若兰头上吻着,夫妻俩沉浸在幸福中。
“安哥,你想要个女孩还是男孩。”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我想他是个男孩,然后我还要生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那才叫幸福。”
“哇,那你可就太辛苦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光儿是我们的孩子,英豪可是你三妹的独生子,虽然你三妹和妹弟下落不明,他们的儿子我们可不能占为己有啊。”
“我可没有说我要把英豪占成是我的儿子呢,光儿是我们的孩子,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儿子,那不是两个是几个?”
姬若兰笑了。
牛趋安说:“将来三妹和瑞华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们有那么多的孩子,他们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呢!”
窗外月色皎洁。云层里的月亮怕羞似的藏了起来,如同给在夜色里演唱的虫儿们打着灯交,让它们的舞台更加迷人。
这样的夜晚究竟有多少人睡不着呢?没有谁知道,但是在这样的月色下,在树林里的如花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大意的。
她一个人坐在一间破屋里,她把伤腿轻轻地放在一条破凳子上。
如花把缠在腿上的布解开,眉头随即紧紧地皱了起来。那一枪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擦着她的大腿外侧将她的皮肉撕掉了一块而已。
她重新包扎好已经在慢慢愈合的伤口,轻轻地走到门口,她看着门外的月光,喃喃地说:“牛三妹呀,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有找来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呀?”
林子里狼的声音传来,嗷——嗷——
如花一凛,听得背皮子发麻的她赶紧关好了门。
她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林子叫什么地方,而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什么样的人,同他们一起走出去,她只是想在这里再等等,如果实在是等不到牛三妹了,当她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时,她再离开这里。
可是这一天,牛趋祥跛着一条腿,拿着一条枪,后边跟着肖九,两人走出了寨门,他们走进了树林子。准备打点野物。
如花藏身在林子里的破屋里,晚上躲着不敢出来,但白天她却无论如何都要出去找点吃的,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够让她暂时填填肚子,她都会想方设法去获取。
如花醒来,在屋里东看看西望望,肚子已经在咕咕地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的东西了,身边仅有的那点干粮早就已经吃光了。
她不得不打开门,瘸着腿走了出去。好在这一片林子里,只要你识货,能够吃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在不远处的牛趋祥提着枪,同肖九在树林里搜寻着,两人总想打到一点什么猎物,不管大小,只要能够打到,都可以让那些对他们有成见的土匪另眼相看。
披头散发的如花靠着树,在啃着又酸又涩的野果。虽然极不好吃,可是早就饿极的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牛趋祥远远地看见了靠在树上的如花,他向她走了过来。
如花狼吞虎咽地吃着野果,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向她走来。
牛趋祥跛着脚,走近如花盯着她看,她也听到了身后了的声音,猛地回头也盯着他看,丝毫不惧。
牛趋祥虽然有些奇怪,经常都在这林子里走,还是第一次看到落单的女人,就笑着说:“这位大姐,你怎么会在这山林里?”
如花一声不吭,瞪了牛趋祥一眼,掉头就走。
牛趋祥叫道:“大姐,你先别走!我家就在附近,我愿意帮助你!”
牛趋祥赶前一步,拦住如花。
如花看着牛趋祥,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说:“我可是个无家可归地的人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收留我的!”
“大姐,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跛子的家里肮脏,我愿意收留你!”
“多谢大哥相救!”如花脸上依旧没有笑容,毫无表情。
“走吧,咱们一块回家!”牛趋祥把枪丢给随从肖九,就伸手来拉如花。
如花拒绝被拉,只是扭身跟着他们走了。
三人走到山间一小竹楼前。
牛趋祥对肖九说:“肖九,你去黑爷那儿给我找几套女人衣服来。你就说我今天救回一个落难女子。我明天再去他那儿陪他喝酒。”
肖九答应着,他看了看如花,转身走了。
如花也看了看肖九,她注意着他的眼神,想从中分析出一点什么,可她只是看到他眼里的惋惜与可怜,却再也没有什么。
牛趋祥将如花带上小竹楼,两人进屋坐下,他就问如花:“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牛建国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