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生点了点头说：“叫人把枪带上，我现在就去稳住他们，他们的这次鲁莽行动，从某种角度上已经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至少说他们在短期内不敢胡作非为了。为了让他们不起任何疑心，我就是袍哥的身份把枪还给他们也就是了。安抚一下他们，免得他们有其他什么异动，到时影响全局计划，反为不美。”

　　“你一个人去？要不要我们两个跟着？”牛牾驷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薛长生哈哈一笑说：“这里的保长那些人哪个不认识我，还有哪个不知道我这个灌县山林里的下山虎薛长生薛大袍哥的？你们就放心吧。我把枪还给他们后，就直接回城里去了，还有事情要处理。对了，老牛，听说你在办夜校，教队员们认字，这点很好，趁此机会把大家团结好，让他们不要不听指挥随便乱动。”

　　牛牾驷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好消息传达给他们。让所有人对即将到来的大解放做好一切准备。”

　　薛长生和宴大海去忙工作了时，牛牾驷转身就往回走，一路上，他开心得不得了，巴不得立刻就回到庄凌云的家中，把好消息告诉给大家。

　　回到庄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由于昨天提前通知了大家，今天牛先生有事，晚上不能上课，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来，只有少数几个附近的大小孩子坐在房间里，看着贴在板上的字，认真地写着。

　　他们中有人有笔和纸的，也有没有纸和笔，只能拿着树枝在一块装着砂子的板子上画的。所有人都很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深怕被别人影响了。

　　墙壁挂的油灯吱吱地燃烧着，有些虫子蛾子飞来，扑进火里，一下子就把翅膀给烧没，要么落在地上，要么就掉进火里，被烧得吱吱响，立刻房间就有一股子蛾子被烧熟的香味儿飘来，随即就是糊味，很难闻。

　　见庄凌云正在院里干活，牛牾驷立刻就冲过去抱住他的肩头，激动地说：“庄哥，我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薛长生开会回来了，秘密传来的消息说，解放军的步伐马上就要挺进西南了，我们这儿就要解放了！”

　　贺仙凤听到这消息，眼里涌出了泪光。

　　庄凌云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说我们这儿会变成战场么？真要是打起来，咱们这些没有枪的老百姓可怎么是好？”

　　牛牾驷倒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笑着说：“庄哥，你多虑了。咱们这个地方，山高林密，地广人稀，就算是部队与部队之间打起来了，那枪呀炮呀什么的，也得往有反动派的地方打呀，不可能这个地方都没有人还往这儿丢炮弹不是？”

　　庄凌云想了想，点点头：“说得也是，解放军肯定会追着他们打的。”可是想了想又说，“不对呀，他们要是被追得急了，平地里无处藏身了，会不会往这山沟里跑呢？到时他们跑到这儿来了，这儿不就成战场了么？”

　　“所以呀，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做好一切准备，配合解放军的部署，不能让那么反动势力有喘息的机会。如果说解放军打来了，他们逃跑到某个地方了，咱们就得及时发现情况，把他们的逃跑路线往上报，解放军才能及时消灭他们！”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后，话题又转到了当下。

　　“马上就要解放了，新社会肯定会有很多困难，但是我们敢正视它，蔑视它，因为从旧社会走来的我们有好多伟大的理想呢！”牛牾驷笑着说。

　　“梦想再多那也是遥远的，咱还是想法实现眼前的计划要紧。牛老弟，赵有义今天来要走了你的相片，说是又给你找到了一个好对象呢！那姑娘姓顾，叫顾双双，她还有一张画像在这儿呢，人还是挺标致的呢！”庄凌云一边说一边叫贺仙凤去屋里拿画像去了。

　　“什么？庄哥哎，咱现在哪里还有时间想那些事儿，你怎么……”牛牾驷皱着眉头，苦笑着说。

　　“你别这样嘛，反正又不是我们自己去动那个脑筋，一切都由赵有义，他也热心于帮朋友，如果不是我托他，他还不会这么积极呢！”庄凌云笑着说。

　　牛牾驷低下头，摇头笑着：“庄哥，我真是服了你了。好吧，不管人如何，都先放一放，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做好一切配合解放军打反动势力，迎接解放的准备！”

　　贺仙凤拿出来顾双双的画像了，可是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知道要不要把画像拿出来给牛牾驷看，尴尬地站在了那里。

　　牛牾驷一抬头见到她就那么站着，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赶紧笑着说：“嫂子，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就让我看一眼吧，不管对还是不对，这事儿咱先说在这儿，也不着急把人家叫来相亲。这战斗一打起来，我肯定是冲锋在前的人，谁也说不清楚会不会在战场上牺牲，所以咱不能先就把这事订下来，省得到来误了人家一辈子。”

　　听他这话，庄凌云接连呸了两声：“你瞧你说的什么话？那么多战斗你都经历过了，没在大战场上牺牲，又怎么会牺牲在这儿山沟沟里呢？咱这儿的反动势力，扳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到时解放军来了，还不够他们打，又哪里轮得到你参战呢？”

　　牛牾驷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论了，看着画像：这是一幅炭画小像，画得很精致秀气。眉目间柔光流转，顾盼生辉，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牛牾驷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后，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都一时说不清楚了。

　　庄凌云两口子一见他这个样子，相视一笑，知道有戏了，他就微笑着拍着牛牾驷的肩膀说：“这姑娘模样是不错吧。虽然说这是画像，但肯定本人更漂亮。我听赵有义说，她是个聪明而能干的姑娘，只是长相稍微比蒋月差了一点点而已。”

　　牛牾驷立刻就醒悟过来了，把画像递给贺仙凤说：“先这样吧，也别提那么多了，咱先把事情做好了，这儿解放了后，天下太平了，我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时，咱们再来探讨这个事儿。到那时她真的喜欢我的话，咱就把她娶过来。”

　　牛牾驷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向外边走去。

　　庄凌云说：“马上就晚饭了，你还到哪儿去？”

　　“我先到那边去瞧瞧，饭好了叫我。如果那边忙，就麻烦庄哥给我端点过来就是了。”

　　“说好了今天不上课的，能有什么忙的。咱们俩坐下好好喝点小酒不行么？”

　　可是牛牾驷已经走出了院子，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

　　牛牾驷走进简陋的教室里，木板上还挂着他昨天晚上写的字：“我爱我的祖国，为祖国的解放事业而奋斗！”

　　教室里有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埋头写着字，一边写一边小声地读着。

　　有人抬头看到了牛牾驷，立刻就叫了起来：“牛先生，你好，请瞧瞧我写的字好不好!”

　　牛牾驷微笑着向他走了过去，看他虽然写得歪歪扭扭的，但基本的笔画是写够的，就夸奖到，不错，写得好，再努把力！”

　　他把所有人写的字都看一遍，纠正了几个写错的，正好庄凌云来叫他吃晚饭了。

　　所有人重新埋头写了起来。

　　墙上的灯忽明忽暗，还是有飞蛾不顾一切地往灯上扑。

　　牛牾驷刚走到门口，一只硕大的蛾子从他眼前飞过，一下子就扑进了房间里，就向墙壁上的灯扑去，它巨大的翅膀扇起的风差点就把灯给弄灭了。

　　一见灯一下子就暗了起来，刚好坐在灯下的小孩子抬头见是一只大蛾子，就叫着站了起来，想把它逮住，可是蛾子飞了几下，落在了小孩子够不着的地方。

　　牛牾驷瞧了瞧他们，微笑着走了出去，走了不远，又听到教室里的孩子们大声地说笑着，当他回头看时，屋里的灯闪了一下，暗了一些，估计灯被蛾子给扑灭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一个孩子站在门口叫道：“牛先生，他们扑蛾子把灯给弄坏了！”

　　庄凌云笑着骂了一句：“这群孩子，真不省心。你先过去吧，我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弄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吃饭。”看着庄凌云往房间走去时，牛牾驷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哥哥牛趋安和姐夫瑞华。

　　也不知道现在牛趋安他们怎么样了，更不知道瑞华和姐姐情况如何。要是当年不是因为瑞华和姐姐把自己弄到学校去读书，要是自己不是那么调皮，也不可能就那么机缘巧合地被抓了壮丁，弄到部队上去。

　　自己为什么十多年都不往家里写一封信，告知他们自己的情况呢？

　　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或许真是的因为天下还不太平，万一自己今天写了信，告知他们自己还活着，可是明天的战争一打起来，自己就死了呢？那不是让大家都担心么？

　　与其那样，还不如不告诉他们任何消息，等到天下完全太平了，自己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得好。 牛建国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