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勉在后边追了一下说：“建国，你去哪儿？”

　　牛建国头也没有回，加快了脚步，一下子就跑来没有了影。

　　叶发很不高兴地说：“王厚勉，你有什么事？”

　　王厚勉一时没有能明白牛建国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就跑了，也来不及回答叶发的话，就说：“我过会儿再来向你汇报情况。”

　　王厚勉一说完，就要紧跟着牛建国的脚步追去，叶发在她后边叫她：“王厚勉，你先去学校放了贺小英，让她回家去。”

　　王厚勉猛地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眼睛闪着疑问。

　　叶发说：“你什么也别问，只管去放人再说！”

　　王厚勉只好回头，匆匆地向白衣庵学校而去。

　　这个时候的白衣庵学校里，贺小英呆呆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地上，想着心事。

　　王厚勉忽然走了进来：“贺小英，刚才叶主任说，你自由了，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了，走吧，快走吧，免得叶主任过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贺小英一听这话，她先是呆了一会儿，紧接就泪如泉涌：“都是真的吗？我没有做梦吧？”

　　“都是真的，你快走吧。其实对于你，我们也是很无奈的，现在既然他下了命令，你就赶快走吧！”

　　贺小英见王厚勉一脸真诚，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她才一走，她马上飞快地起身，连贴身的衣服都没有拿，就匆匆地跑出学校去了。

　　学校操场里没有大人，只有三四个小孩子在操场上玩着，玩的什么游戏，贺小英都没心思去看了，更没有心思去听他们在唱些什么，要是平时，她准会放下脚步，认真地听孩子念些什么，可是这会儿，她必须三步并做两步赶紧逃离这儿！

　　绕过学校的围墙时，贺小英不自觉地往旁边的杂草丛里看了一眼，在那里有一尊原本立在白衣庵门口的一对石狮子中的一只，后来被推到了这里。据说另一尊被推到了河里，可她并没有看到过。

　　这一尊早已经被打得与下边的蹲座分离的石狮子孤伶伶地侧躺在草丛中，虽然从来没有改变过面上狰狞的表情，但岁月的苔藓还是毫不留情地布满了它的全身。

　　偶尔贺小英散步时还在它的旁边逗留，可是今天她路过时，她真的害怕它会突然跳出来，无情地将她吞掉。

　　不过，贺小英的担心永远都不会实现的，一头石狮子而已，又不会妖怪变化的，怎么可能吞掉生生的人呢？除非她想不开了，或者不小心掉在石狮子上……

　　气冲冲地牛建国飞快地回到家里，他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给父母说。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姐姐要做出那样的事儿。

　　牛建国在牛牾驷和贺仙凤面前指手画脚地说着。可是他也不知道具体要表达些什么，他只是觉得，牛爱和与叶发单独处在一间屋子里，肯定会被他欺负，只是会被怎么样欺负，他没有亲眼看见，也说不清楚。

　　牛牾驷闷坐着，他抽着烟。贺仙凤呆呆地眼神里闪着泪花。

　　突然，牛爱和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盆，里边装着弟弟妹妹们的衣服：“建国，你就别把你姐说得那么浅薄！其实我和叶主任也没有什么的，只不过我想利用一下他手里的权力而已。爸，妈，你们别听他乱说，我处事也自是有分寸的，你们就放心吧！还有，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我现在决定和那个叶发交交朋友了！”

　　牛牾驷他们三人都惊呆了。

　　牛爱和继续说：“叶发对我说了，其实他也是喜欢我的，并且他还要娶我为妻呢！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就答应了，更何况他叶发也可以算是一道护身符，他可以救我们全家以及我们的亲朋好友，让我们大家都免遭连累！”

　　“大姐，你听他说得好听，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么，王厚勉什么都给我说了。”牛建国愤愤地说。

　　“她能给你说啥？王厚勉与叶发是亲戚，你可别忘了，她能把什么都告诉你么？咱们还是得多认清形势才是？只要现在我们家里所有人都平安就行了！”牛爱和笑在脸上说，“好了，我要到双双那边去一趟，看看她那里有没有要洗的东西！”

　　牛爱和端着盆子出去了。牛牾驷、贺仙凤看着她的背影面面相觑。

　　牛爱和本来打主意去双双那边和她说说话的，可是双双不在家里，她径自来到河边，在河边慢慢地洗着衣服。

　　她看见了河水里叶发那张邪恶的脸，她气得将手中的衣服啪地扔到水中，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跌坐在石头上。

　　她猛一回头，看见了贺小英正往这边走来。

　　她赶紧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捞起河里的衣服洗了起来，还哼起了歌：“清粼粼的水来蓝格莹莹的天，小芹我洗衣衫……”

　　贺小英来到牛爱和的身边蹲了下来：“爱和，你……”

　　“啊，是小英你回来了！”牛爱和惊喜一叫道，“你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

　　“爱和，我对不起你！为了我，你竟然……”贺小英眼里有泪。

　　“瞧你，表姐，就好像要发生什么战争一样，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为什么要大惊小怪的呢？”牛爱和微笑着说。

　　贺小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好：“爱和，你……你……”

　　“我？怎么啦？哦，其实呀，我是因为叶发他要娶我了，所以我才这么高兴的，哎呀，现在终于有人爱我了！”

　　“爱和，你别骗我了，你的事我是最清楚的！”贺小英说。

　　“你最清楚什么？”牛爱和还是笑，“那你清不清楚叶发爱我，我也爱叶发这个事实？”

　　“爱和，你完全犯不着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

　　“表姐，我爱我的家人，我的亲人们，我也爱着二娃，可是有什么用了，二娃他并不爱我！但是我依然愿意为二娃受苦！只要我一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受苦，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我也没有其它的什么本事什么办法来救你们，既然叶发他愿意娶我，我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得了你们，我也就没有推辞的理由了！”

　　“你这样不是又给我们平添了几分罪孽了么？这叫我们如何能承受得了呢？”贺小英泪眼蒙蒙地说。

　　“只要我的命还在，那还在乎什么罪孽不罪孽呢？就算让我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甚至是粉身碎骨，只要我这样做对大家有益，我就不会在乎的！”牛爱和依然微笑说。

　　贺小英一下就将牛爱和揽在怀里，抱住她哭道：“爱和，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苦水，你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牛爱和眼里的泪水不住地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

　　“小英，你好好地同二娃相聚去吧，啊！”爱和微笑。

　　两人低头洗着东西，小英又问起牛牾驷的情况，听说他在家里，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她也就放心了。

　　原本她是想去牛家瞧瞧的，可是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只让爱和给他们带一声问候，并告诉他们一声，说自己已经平安了，就匆匆地走了。

　　爱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子里，眼泪又无声地落了下来，她似乎看到了二娃与小英并肩走在一起时的幸福情景……

　　夜晚的翁家，翁二娃一家三口正在桌旁吃着饭，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贺小英推开门进来了。一家人一见是贺小英，都是一惊。

　　翁二娃慢慢向贺小英走去，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方红霞在一旁悄悄地落泪。

　　夜已经很深了。贺小英和翁二娃坐在屋里，贺小英将头靠在翁二娃的肩头。

　　“二娃，这么几年来，我真的是对不起你呢！那时，我就连去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贺小英流着泪说。

　　“小英，我理解你！所以我还是一直都深深地爱着你！在劳改队时，我几乎是夜夜都要梦见你，和你在一起时，我会什么忧都没有了！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你做我的精神支柱，恐怕我早就不在人间了！”翁二娃激动地说着。

　　“我也是的。虽然我被迫嫁给了那个姓齐的，但我是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和他在一起时，我连正眼也不想看他一下，我们虽然是结婚六年，但是我却只在他们家里呆过几天，其余的日子都是在学校过的。那姓齐的迫于他父亲的威严，所以一直对我没敢怎么样，直到这次我遭事了，他才终于提出了离婚！这样我也就彻底地自由了！”

　　“小英，从现在开始，我们永远也不会分离了！”

　　桌上的灯跳跃着，被风吹灭了。

　　翁山光在院子里叭嗒着烟，站了一会儿后，转身向院子外的小房子走去，那时关着他们家的几只鸡鸭，他已经想好了，早起一定要捉一只又肥又大的鸡，炖给小英吃。

　　卧龙谷的夜是宁静的，即便有些小虫子小野兽偶尔叫几声，但颤微微地叫过几声后，又立刻就收声了，它们似乎在害怕什么，也许是怕惊扰了某些人的美梦吧。 牛建国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