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告诉他答案,反正季玩暄什么都不喜欢,他就喜欢喝汽水和小酸奶。
那一口咖啡弄得嘴里又苦又腻,出了咖啡厅,季玩暄转头便找了家便利店,花方才那一单十分之一的价钱买了两瓶物超所值的汽水。买一赠一,在门口直接喝了一瓶,又抱着一瓶一路打着嗝回了人民医院。
他先前不知道叶于闻出现在医院的原因,只当他脑子有病没事干就过来闻闻消毒水味以毒攻毒。为了避免沈放与小疯子相见,季玩暄想了许多借口阻止他来医院,但也不是次次都能得逞。
比如今天,他一推开门便瞧见某人坐在窗边不知写着什么。
芬达小朋友站在他旁边探头探脑,美年达女士坐在他旁边探头探脑。
季玩暄心中蓦然生出一些奇妙的感觉。
他缓步踱过去,在季凝注意过来的目光中,不要脸皮地挂在了沈放背上。
“放哥,你在给我写情书吗?”
季凝火速把小芬达的耳朵捂住了。
放哥在写三角函数,听到他的话也没放下笔,只是跳了大段步骤把这道题写完才扶上季玩暄的爪子。
“在写作业,你去干什么了?”
不疾不徐,越来越有正室风范。
窗台的玻璃花瓶里这两日换成了薰衣草,季凝还很有雅致地养了许多多肉,不过全是她在楼下小花园里捡回来的落芽,还没来得及生根长大。
季玩暄笑眯眯地坐到沈放身边,温存地牵住了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出去随便转转,毕竟我没有假期作业拴着,很自由。”
这话说得有些欠了,好在沈放从来不和他计较这些。
季凝插嘴:“是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季玩暄:“倒也不必唱歌。”
沈放的嘴角被这母子俩联手逗得弯了弯,但小芬达却不大能理解大人的笑点,兀自凑过来,好奇地趴到沈放的作业面前。
“哥哥,我可以帮你写写作业吗?我又要休学了,好想写作业啊。”
童言童语惹得大人们都愣了愣神,季玩暄反应快,立刻把他捞到怀里抱住:“这么好学啊芬达,我小时候和你一样,美年达不给我买卷子做我就哭。”
这话的真实性实在有待斟酌,不过剩下两个人谁也没戳破他半真半假的句子。沈放放下笔,耐心地看着小朋友,道:“我今天的作业做完了,明天带其他科目给你做。”
相处得久了就会发现,沈放和外表很不一样,骨子里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特别招人喜欢。
季玩暄靠在季凝的肩膀上小声嘟哝:“真帅啊。”
季凝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犯花痴离我远一点。”
芬达又听见了,转过头问:“凉茶哥哥,什么是花痴?”
凉茶哥哥一手一个捏住了他俩的鼻子:“就是花粉过敏。”
不知为什么,芬达的家里人只有爸爸和奶奶出现过,只是男人需要为医疗费奔波,大多数时候都无法一直陪着他,好在同病房还有一个喜欢孩子的季凝。
大约是季玩暄过于早熟没让她体会过多少哄孩子的乐趣,季凝几乎把芬达当成了半个小儿子来照顾,每天不厌其烦地陪他玩,时常看得季玩暄争风吃醋。
眼看着到了哄小孩午睡的时间,本该赖在床上和芬达一起听妈妈讲故事书的季玩暄却好似被对象勾了魂,提前站起来收拾碗筷说是他俩出去转转。
季凝自然没意见,还建议他俩可以转得远一点。
但出了门,季玩暄却没像他答应的那样跑到江边骑自行车——他只是带沈放到楼下串门去了。
姥爷还住着院,由于话尚且说得不利索,走路也打颤,他一直没来看过季凝。
起初是一家人帮季凝瞒他,现在却是反了过来。
季玩暄不请而入的时候,姥爷正在做针灸,头顶扎了十几根银针,像个怒火冲天的老刺猬。
咽下自己没大没小的比喻,季玩暄嘻嘻一笑,拉着沈放坐到了他旁边的病床上。
“姥爷,我带朋友来看您。”
沈放没想到见家长来得这么突然,心里不由有点紧张,但面上还是很端庄有礼:“姥爷好,我叫沈放。”
姥爷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只能哼哼了两声。
季玩暄翻译道:“姥爷夸你长得贼英俊。”
姥爷:“……”
沈放揉了揉季玩暄的后脑,特别温和地向姥爷开口:“我不知道今天要来看望您,什么也没准备,请您原谅。阿姨在楼上休息得很好,一直很挂念您,您要早点好起来。”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季玩暄忍不住又想偷偷勾他的手指头,没想到却被这迂腐少年先一步躲开了。
姥爷这回没哼哼,但眼神和蔼了许多,翻译成“这小子真帅”也不算过分。
季玩暄撇撇嘴,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故事集,二郎腿一翘便靠到身后的被子卷上,百无聊赖地在离脸十五厘米的高度翻开了书:“姥爷,今天的故事时间到了,您好好听啊,出院了我要检查的。”
姥爷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旁边一直无声施针的大夫笑了出来:“今天千万别讲笑话了,姥爷笑不出来,我可怕自己扎错穴位。”
季玩暄“嗯嗯”了两声,开口就是:“小逗逗昨天非常扫兴,因为妈妈对他说:‘可不能再收听收音机里的单口相声啦!’”
沈放愣了愣,回过头看向歪斜着倚靠在身后的季玩暄。
人脸没瞧着,只看清了他挡在眼前的故事书——《窗边的小逗逗》。
封皮上那两个“辶”还是自己画上去的。
莫名的,沈放有点不好意思。
“小逗逗小时候的收音机还是用木头做的一个大匣子。一般都是竖长方形的。顶上是圆形,正面装着喇叭,外表贴着粉红色的绸布,正中央雕刻着一个开关,外形十分优雅……”
他讲故事的水准怎么样,旁人无法客观地评价,比如姥爷渐渐听睡着了,大夫一言不发手下的针很稳,沈放却听得有些脸红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季玩暄抬起故事书露出自己那一双轮廓姣好的桃花眼,瞧着姥爷身上的针一根一根取了下来,这才动作很轻地坐起来。
书被放回抽屉,他和沈放一起扶着姥爷躺好,被子也盖好。
向大夫点头道过谢,季玩暄又趴在姥爷床前出了会儿神才撑起发酸的双腿站起来,转身对一直看着他的沈放笑了笑,无声道:“我们走吧。”
如果这就回去的话,那“去江边”的谎言就自动被拆穿了,不过季玩暄好像很有计划,出门便问沈放要不要去书城转转。
但看他那懒洋洋打着哈欠的模样,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
“我要去给姥爷买故事书,马上讲完了,某人又只给我送了一本,我只能自己去囤书了。”季玩暄厚着脸皮往沈放肩膀上靠了靠。
幸好他生成了男儿身,若是个女孩,娇都要被他撒到天上去了。
沈放不动如山地牵住了季玩暄刚才被自己躲开的指头,心里也十分庆幸他俩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不然自己肯定会被这促狭鬼勾引得丢帅弃车仍甘之如饴。
市人民医院地段好,附近交通便利,商业也发达,正对面便是一家三层楼的大书城。
季玩暄说到做到,一进门就往二楼的童书区跑,在各类注音本里挑得不亦乐乎,沈放则一直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没有动。
季玩暄起初以为他是在等自己,但转来转去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抱着十来本故事书一凑过去,立刻发现沈放正拿着两本小学生习题册犹豫斟酌。
答应给小芬达做自己作业的事自然是忽悠孩子的,但沈放忽悠得很认真,准备买本适合他的题目带回去。
季玩暄心里一软,下巴搭在沈放肩膀上,主动帮他指了左手边的那本:“选这个吧,有插图,我喜欢。”
挺正经的答案,如果他没有放下故事书对人动手动脚的话。
沈放如他所言放下了右手的册子,掌心顺势覆上环在自己腰际的双手,轻轻捏了捏。
对面的小朋友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俩的举动。
季玩暄撩闲不行反被撩,脸红心跳地将脑门靠在沈放肩上缓了缓,若无其事地松开了自己的爪子。
“我们去付账吧。”
一摞故事书,一本练习册,绕去柜台付钱的时候,季玩暄路过一排没有上色的陶娃娃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回头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都被这样看着了,他男朋友还能怎样。
这一天的傍晚,季玩暄一个人从“江边骑车回来”,故事书一半在季元看傻子的目光中塞到了姥爷的床头柜里,一半连带习题册一起送给了芬达小朋友。
傻孩子被忽悠得一套一套,一边翻书一边奇异地感叹:“凉茶哥哥,你们的作业难度竟然和我们小学生的一模一样。”
季玩暄正在窗台上反复摆弄自己带回来的另一样东西,好不容易调整出一个满意的角度,这才勾起唇角回头看他:“对呀,那些十以内的加减乘除我到现在还经常算错呢。”
是实话,但并不明白他在得意什么。
季凝无奈地扫了儿子一眼,目光落回快被鸡零狗碎装饰满当的窗台上,看清了季玩暄宝贝得不得了的新摆设。
一个颜色上得十分用心的,白雪公主送给他的白雪公主陶瓷娃娃。 潦倒者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