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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像装饰人生一样装饰窗台(上)

潦倒者的情书 打字机 5374 2021-04-06 06:59

  瑞丰楼下的咖啡厅里,偶尔出现的白领们步履匆匆,提着牛皮纸袋包装的黑咖飞檐走壁,连坐下片刻的工夫也匀不出来。

  季玩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注视着窗外漂亮的人造草坡,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沈嘉祯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发着呆的少年。

  上一次自己约他也好,这一次他约自己也是,这个还没成年的男孩面对气场远胜自己的大人时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平淡样子。若是来公司面试的那些实习生也能表现成这样,十有八.九简历是会被留下来的。

  不过季玩暄很爱胡说八道,极有可能会成为那位十之一二。

  沈嘉祯在他对面落座,自认为和善地说了一句“我来晚了”。

  季玩暄在座位上对他微微欠了欠身,把事先点好的蓝山向前推了推:“是有些晚,咖啡都快凉了。”

  沈嘉祯:“……”

  沈放最近破天荒地回了家,沈嘉祯知道必定与季玩暄有关系,是以念着他两分好,态度也好了些。

  ……不过这小子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难道他还要解释是开会晚了的原因吗。

  季玩暄近来精神好了许多,之前收敛的贱劲再度萌发,见谁都爱哆嗦两句,好在他见好就收,立刻开门见山表达来意:“沈先生,多谢您抽空来见我一面,我有个东西要给您看。”

  东西就放在手边,两封信,一厚一薄,全被放到了沈嘉祯的面前。

  “这两封信都是沈放在附中的一个叫靳一方的同学以各种手段塞给我的,没落下什么把柄,找他估计也不会认账。厚的这封我只看了一句话,但想来剩下的内容也大约并不令人愉快。”

  沈嘉祯有一双似被AI模型测算出来的手,每个骨节的细微动作都精确至毫。但当他拆开那两封信的时候,完美过度的指尖却也忍不住颤了一颤,好似马上就要零件断裂分崩离析一般。

  季玩暄权当什么也没看见,自顾自问道:“您认识叶于闻吗?”

  捏着打印纸的指尖发白,沈嘉祯抬头看向他,几乎一眼就明白了所有。

  季玩暄把扣在桌面的手机翻过来,递上耳机:“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您直接听吧。”

  正是那天在天台上和小傻.逼在风里的对话。

  不太长,季玩暄掐着十分钟的耐性,一秒也不想和他多呆在一起。

  对面的男人戴着耳机像在听财经报告,眼皮半敛,从平静的表情中半点儿瞧不出今日究竟是大涨抑或跌停。

  季玩暄不太想猜他此刻翻涌不定的心思,只是低头将自己的咖啡拉花缓缓搅成乱七八糟的一团棕白。

  他没见过沈放的妈妈,不知道少年究竟是更像父亲还是母亲,但却不得不承认沈放几乎完全复制了沈嘉祯的唇型。

  薄薄的两片,唇珠常年覆着樱色,薄情相又有多情.色,倒是很符合他这个人。

  听说沈家之宁集团的名字便是取自亡妻,也不晓得这么多年过来,他是否每次递出名片时都会想起那个眉宇间总是含愁的聘婷女人。

  余光扫到沈嘉祯似乎听完了录音,手指放到耳边要摘下耳机,季玩暄又补充了两句后面没有录到的内容。

  “他让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您,否则我一定会后悔。”

  沈嘉祯目光明灭不定,似乎在吞吐着一波噬岸的巨浪,但最后还是缓缓归于静匿,幽深的眼珠凝视向对面的少年:“那你怎么还是来找我了?”

  季玩暄似乎被逗笑,但嘴唇抿了抿便没了意思,垂下目光放下了搅弄的小匙。

  “无论我找不找您,那个小疯子看起来都不会有所顾忌。事关沈放,我不觉得有必要顾及自己那三寸脸皮。您总归是他的父亲,比我更能保护好他,我来这一趟,就是想说一声,沈先生,之后麻烦您了。”

  确实很爱胡说八道,之宁集团大约永远也盛不下这尊小佛。

  沈嘉祯向后靠了靠,心中意外的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甚至渐渐安宁了下来。

  “叶于闻的父亲,没有死。”

  这倒是有些意外。季玩暄抬起头,瞧见沈嘉祯侧着一张脸,睫毛半垂时丝毫不颤,与沈放十分不同。

  “叶家的小儿子,十几岁就离家出走了,我也是去向两位长辈求婚的时候才被告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听说是个混不吝的臭小子,惹了祸事才跑掉,七八年了都没回来。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大.麻烦,但沈嘉祯当时爱叶之宁爱得火热,连祖传的精神病都无所谓,并不在乎有这么一位可能已经死在外面的亲戚。

  事实上这人存在感确实也极其微弱,结婚后叶之宁从来没提过自己弟弟的事,沈放更是从头至尾都不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小舅舅。日子久了,这人就像一段指甲划过的白痕,只在初听的几日有所涟漪,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直到叶之宁病重,所谓的“小舅子”忽然找上门来。

  说是借钱周转生意,但他那极度凹陷的眼窝肋骨却十分令人心生怀疑。沈嘉祯派人打听,轻易便得知这人几次出入戒毒所,半点儿正经事没干过,找上自己估计也是没钱复吸。

  沈放当时被他扔到新西兰,叶之宁病情反复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沈嘉祯无暇顾及这个令人头痛的小舅子,随便着人打发了。

  大约是当时派去的人不算客气,姓叶的以为狐假虎威,倒是干脆利落地记恨上了沈嘉祯,隔段时间就来骚扰一次。

  之宁沈总裁何许人,随便几个手段就令他远远离开中央区,再不敢踏足沈家周围半步。

  沈嘉祯始终没同叶家人提过这些事,不过也一直腾出眼注意着那便宜小舅,偶尔借社区名义施济几分,免得他拖着自己的小崽子真死了。

  但沈嘉祯没有想到,这人真的这么能作死,只几天没看顾,他就犯病冲上街头,被迎面而来的卡车当场撞成了植物人。

  没死,但也活不过来了。

  那个小崽子的眼神与他亲爹如出一辙的疯狂,沈嘉祯没耐心做慈善,找到叶于闻的母家扔了一笔钱也算仁至义尽,但没想到叶家的疯基因这么强大。

  叶家父母俱是最温柔和善之人,生出这样的孩子,也不知是哪代的遗传出了差错。

  沈嘉祯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个大概,季玩暄听得有些迷蒙,说不清是因为这些离奇的往事,还是因为面前人与上次截然不同的耐心。

  他老实开口:“沈先生,您其实没必要和我解释这么多。”

  要说是为了表现自己本性良善也不太对,沈嘉祯说到自己行事的时候几乎有些冷酷,十分平静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剥削阶级——虽然他可能就是。

  但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季玩暄并不在乎沈嘉祯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别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了沈放好,今天所有的对话内容他也都会烂在肚子里。

  说实话,沈嘉祯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忽然都倒腾了出来。

  也许是捂在心里闷得发了霉快沤烂了,难得触到一个开封的机会,立刻便扯出来晒晒太阳。

  不过这些倒是没必要多解释,沈嘉祯面不改色地饮了一口尚温的咖啡,平静道:“我那小舅和你母亲住在同一家医院,你会遇见叶于闻并不稀奇,我会保护好沈放,不必担心。”

  这几句话的诚意,远远超出了季玩暄此行来前所期待的峰值。

  他有些意外,态度也恭敬了许多:“多谢您,沈先生。快开学了,学校里我会多留心,也请您放心。”

  沈嘉祯像是和蔼上了瘾,又饮了一口季玩暄专门为他点的咖中贵族,缓缓道:“没事,你注意自己身边就好,那小崽子终究只是小崽子,顶破天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倒是你母亲如何?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这已经不是受宠若惊所能涵盖的程度了,季玩暄被他这一式招安忽悠得眼冒金星,摇头道谢含糊了过去,颇为认真地又强调了一遍:“沈先生,别小瞧小崽子,他没有软肋,真咬起人来必定会很疼的。”

  而他并不希望沈放被咬伤哪怕一个浅浅的齿痕。

  沈嘉祯颔首答应。

  这人谈判惯了,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他细细揣摩。季玩暄话已带到,惴惴了一段时日的心松了下来,不由庆幸自己思索多日,终究没像叶于闻所言放弃向沈嘉祯求助。

  其他都无所谓。唯独在季凝和沈放身上,季玩暄无论如何也不敢托大,一定要做到最妥帖才好。

  他终于端起被自己搅得乌乱的咖啡喝了一口,勉强润润喉,站起来向长辈礼貌道别。

  单在沈嘉祯来之前就已经买好了,上次他请自己,这次自己请回去。季玩暄回忆了一遍自己今日的一轮说辞,姑且认为这回大概没有什么离奇语录出现。

  上次自己犯中二病,实在是因为沈嘉祯先犯总裁病,逼着自己离他儿子远点,怪不到自己头上。

  季玩暄一番自我宽慰,心情松快地离开了。

  窗边的座位上,沈嘉祯又自己坐了一会儿,直到杯中的蓝山饮尽,他才仪态优雅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在柜台前又顿了顿,向店员问出了自己那桌的点单。

  最贵的蓝山,最普通的拿铁。

  他想,沈放不喜欢焦糖玛奇朵,那他喜欢的也是拿铁吗。 潦倒者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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