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仙走后,短短几月却也发生了很多事,第一件事,就是法尘去世了,走的极为突然。
那次灵仙看过法尘后,他的病情加重了很多,药也喝过了,就是不见效,苏若珈蓝给他派来了宫中最好的太医,虽然几次被法尘阻拦,但已经虚弱的法尘怎么可能时时阻拦,乘人睡去时,苏若珈蓝命人看了脉象,可太医都是摇了摇头,说这病早就聚集在了体内,如今发现已迟,已经无药可医了,最多用药拖着。
化安也给法尘看过脉象,他的医术是法尘称赞过的,可看完后,化安也只是沉默不言。
相比众人的担心不安,法尘显得异常的镇定,他依旧每日服药,虽知已无用处但还是按时喝,因为这药是化安送来的。
空闲时整理院子里的药材,看看书,若不是日渐消瘦的身子让他看上去有了病态,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生病的人。
法樾每日会来看他,陪他说说话,师兄弟二人平静的对话,喝着热茶,说着过往之事,如今也只有法樾知晓法尘为何心态如此祥和了。
法尘身材高挑,骨架交大,就算现在消瘦了衣服盖着看上去还是和往常差不多,可当人用手触碰到他的时候才知那是假象,用手触碰却只摸到了凸出的骨头,就如同骷髅架一般,瘦的吓人。
憔悴的病容,风吹即倒。
“师兄,法尘的路怕是到此终了了。”他说的轻松随意,丝毫不怕这病痛过后的死亡。
法樾听之,面色却很平淡,双目落到了师弟的身上,慢声道:“生死看淡,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先走。”
他们相识几十载,终归是要归于尘土的,只是他没想到法尘会比他先走,比师父先走。
记得那年大雨中的救赎,才有了几十年的师兄弟情分,法尘一路走来,他这个做师兄的,都是看到了的。
法尘喝了一口茶,苍白的面容微微笑了笑。
“我这人先走了也没什么不好的,终归是要去地下走一遭的,早一些晚一些都一样。”
他从来都不惧怕死这件事。
法樾道:“宗仁很担心你的身体,他给你看过了,心中定是有数的,只是那孩子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不说,这几日一直在看医书,上山采药,给你送药来,他舍不得你。”
他这个做师父的都看在眼里,宗仁平日里话不多,却是个重情之人。
说到宗仁,法尘眸光柔和了下来,看着院子里那些药草,回想起这十几年的教导,到底是叹了一声。
缓缓道:“宗仁是我唯一教导过的孩子,对他我是有深厚的感情的,我未说他是我的徒弟,是因为我这个人做师父不行,除了师父和师兄你,这里我也只和宗仁最为亲近了,我很喜欢他。”
他入佛门前虽成了婚可没有孩子,宗仁与他虽无血缘之亲,可他一直是把宗仁当自己孩子一般教导的,感情之深,言语不多都在心间。
喝了一口茶,又道:“他还年轻,这些事情都是要慢慢看过来的,只是走之前还有人记得,这种感觉,还挺好。”
总归还是有个人惦记着。
法樾:“你啊,就是爱苦着自己。”
法尘轻松一笑:“这不也苦到头了吗?”
————
晚间,化安给法尘送药来,在化安的注视下,法尘把药喝完了。
化安却一直凝重着神情,法尘知道他心中忧心自己的身体。
放下药碗,法尘道:“你明知无用却还给我送来,其实不必如此费力的,生死有命,早已注定。”
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离去让宗仁困扰。
可看淡的是法尘,化安终是无法如法尘一般不去想的。
袖子下的手又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化的面色毫无松懈,反而皱起了眉头,看着法尘,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
“宗仁,不想让您走。”这一声却是说进了彼此心间。
十几年的师徒情分,早已如亲人一般,怎会轻易就能如此接受离别。
病后的法尘性子要比以前轻和了很多,见化安这般模样,作为长辈他是心疼又欣慰。
法尘抬眸道:“傻孩子,你的心我知道,可是人啊,都是看着这些生生死死才走完这一生的,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一个的离去,你又如何阻止得了,努力是好,但不可强求。”
就如他一样,死对于他来说,并无不好。
化安垂眸:“法尘师父,生与死到底要如何看透。”
法尘闭目笑了笑,悠悠道:“生死就像轮回,有生就有死,不断的生来死去,人活着的时候能做很多事,有好事,有坏事,死后也会有去极乐世界或入阿鼻地狱的人,生死其实于我们都会有不同的见解,有些生就像束缚,有些死就像解脱,你看着身边的人死去,或许会悲痛一时,可随着时光的推移,那种悲痛会减淡,不是说忘记,只是已经释怀了他的死,而有些生,会让人痛苦,每日埋怨,觉得不如死去。”
“于我而言,死并不是消失,也不惧怕,看透不看透,是自己的经历,看得多了,也就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很公平又不公平,大家都会死去,但都会承受不同的东西。”
“我知道宗仁有不舍,可我依旧会死,而你也终会面对这个事实,但我可以永存你心间,就如活着一般。”
入佛门者,死便是功德圆满时,不怕亦无惧。
化安红着眼眶,不舍又心疼的唤了声:“法尘师父……”
法尘看着他,双目淡然:“宗仁莫要悲伤,人世皆苦,大悲大喜的事我们要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存与心间,也是一种生。”
话落起身,虚弱的身子如今也需要借助东西才能起来了,化安立马伸手去扶,法尘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早些休息吧,明日你还得早课呢。”
“好。” 佛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