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十七缓缓追上苏斐南的追风,她知他晓得自己追上来了,不然凭追风那样的速度,只怕早已甩开她老远。
他应该是在等她。
夏十七心中微动,策马上前,与苏斐南平齐。
苏斐南没有回眸瞧过她一眼,夏十七也是同样,目视前方,不曾回眸。
但二人在彼此的余光内,又是最重要的存在。
夏十七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眸看向苏斐南,淡声问他,“你要走,为何不与我说?”
苏斐南轻轻浅浅地笑了一声,夏十七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蒙昧,蹙了蹙眉心,却还是轻道,“你不想我来送你,是不是?”
苏斐南没有应她。
“你知道你今日会遇险,你怕我遇险,是不是?”
夏十七忽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她逼近苏斐南,喘着粗气的马儿也靠近追风。向来洁癖的追风难得没有躲开,而是一如主人那样沉默。
夏十七又道,“苏斐南,你说话!”
她不愿面对他的沉默,她琢磨不准他是个怎样的人,她只能告诉自己——他是在意她的!
苏斐南双手把握着缰绳,忽的将她往怀中一揽。隔着一匹马的距离,他长臂一伸,轻易将夏十七抱进了自己怀中。
夏十七斜面而坐,怔忡抬眸间,正对上他满是笑意的凤眸。
凤眸如星,璀璨夺目。
她慌了神,是以没有注意到后头马车上,顾清慕费力坐起身,掀开车帘幽幽望来的眼神。
夏十七却觉得脖颈一凉,苏斐南竟是扯开了她的衣襟。
“你——”
夏十七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堵住了唇瓣,又被他紧紧扣在怀中。
她隐约察觉到苏斐南往她衣襟里塞了什么东西,却只觉得冰冰凉的物事一滑而过,眨眼间,苏斐南松开她,舔了舔染血的唇瓣。
夏十七唇齿还在疼,方才为了咬苏斐南一口,她也咬伤了自己。
苏斐南将她送回到她自己的马上去,甩起马鞭,悠悠加快了速度。风中送来他爽朗恣意的大笑,夏十七才知道自己是被他戏耍了!
只是她心中难得地,没有愤懑,反而越发不安。
变故就在此刻突然发生,苏斐南弯腰躲过迎面射来的一箭。
在北朝,男子大多擅骑射,百步穿杨的功夫许多人都会。是以躲开了这迎面而来的一箭,两侧也同时射来了好几箭。
苏斐南掌心朝下,拍着马背,借力腾空而起,身子在半空中翻转了个身,才躲避开来。
旋即,马车以及两侧护卫都同时受到了袭击。
车里头的女眷惊叫了一声,便见一阵密集箭雨射来。在这万箭穿心的攻势下,任凭是苏斐南,也无暇顾及旁人。
夏十七打马回头,匆匆赶往马车旁。有侍卫冲挡在她面前,替她挡去了一箭。夏十七亲眼见着滚烫的鲜血喷射在她脸上,她神色微变,抽过侍卫腰间佩刀,虎虎生风地挥舞着,颇有盖世高手的架势。
“夏十七!”
苏斐南在她背后怒喝。
夏十七回眸,冲他露出个淡淡的笑意。
转眼,她冲到顾清慕的马车边上,举起长刀,一步跨上车桓。她一边护卫着马车,一边指使车夫转变方向,往当下相对比较安全的方向躲去!
苏斐南策马追上来,想要将夏十七拉下车桓,却握了个空。
夏十七侧身避过苏斐南,扬刀砍断迎面而来的一箭。她迎风而立,飒飒风姿绝美凌冽。
见夏十七等人都躲到了一处隐蔽的树林,这一波箭雨过后,便有黑衣人挟带排山倒海之势涌来!
夏十七等人的力量再强大,也躲不过这一波攻击!
眼见着有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攻到面门前,夏十七堪堪扛住他两招,便连退两步,从车桓上落了下来。
苏斐南眨眼间就朝她飞奔而来,然而却快不过那即将冲到眼前的刀光剑影。
夏十七完了——
苏斐南只觉心神欲裂,将内力提升到了极致,轻功如飞。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夏十七以极诡谲的步伐旋身侧倒,险险避开了黑衣人这一招!
而苏斐南已经近在身前,黑衣人见他的身形中有破绽,当即专攻苏斐南。
夏十七只听得耳畔一阵疾风刮过,苏斐南已经与黑衣人缠斗到了一块儿。她往前两步,却顿在当场。
苏斐南似乎是承接不住他的攻势,往后退来,借势将夏十七拉到身前,又往黑衣人面前一推!
夏十七挥刀而出,却抵不过黑衣人飞快将剑捅进她心口的位置!
苏斐南竟然……拿她当挡箭牌!
顾清慕瞧着这一幕,凤眸微微睁大,满是不敢相信——苏斐南竟然会拿夏十七当挡箭牌,他不是最爱夏十七吗?怎会舍得要她的命?
……
两月后,便是开春时节。草长莺飞的季节里,狂蜂扑蝶舞,欢歌笑语中,迎来了三年一次的选秀。
各家贵女早已在选秀的名单之上,她们都或多或少地听说了关于苏哲谦的一些传闻——比如这位皇上不爱女色,在位十年只诞下了三个小公主,后宫嫔妃连皇子的影还未见到过一眼!
不过当今淑妃娘娘独得恩宠,身上又有着身孕,听闻皇上极看重这一胎,连堂堂敏贵妃都不得不纡尊降贵来照顾淑妃娘娘。
众女咋舌之中,殿内走出了一个容颜俊美气质妖冶的太监,他用着满是讥诮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殿下打扮或是清艳逼人,或是花枝招展,或是出水芙蓉似的贵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各位里边请吧。”
他慵慵懒懒的声调极勾魂摄魄,都有几个女子的目光黏连在他身上,怔怔地回不过神。
木槿见状,心中自是冷笑。虎落平阳被犬欺,若非关婧敏给他使了个小绊子,皇上也不至于这段日子都不肯亲近他!而关婧敏更是趁苏哲谦对他不闻不问的时候,一举将他打发到了这没落宫殿里当差!
贵女们对木槿的好奇不过是一瞬,她们怎么知道木槿与苏哲谦的故事?是以并不在意这宫中怎会有这样像女子的太监。
倒是席间一人目光从木槿身上滑过,若有所思地垂了眼,静待发落。
此人,正是沈碧玉。
昨日她才从煊王府回来,探望了一番“久病已久”的夏十七,她心中不无叹息。
她感慨道,夏十七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啊——
数日前,夏十七浑身浴血地被管裕带回来。苏斐南因有山间起义军的帮助,得以成功脱身,却丝毫没有再看过受伤的夏十七一眼,就那样打马而去!
夏十七受了“重伤”,连着“昏迷”了十日,才悠悠醒转。
在这“昏迷”的十日内,夏十七到了楚府,先是将心樱抓来喂了十余条蛊虫,才从她口中套出了当年的事情。
原来,窦君媛当年能嫁给楚云阁,正是心樱用了歪法帮助的。
若非心樱对楚云阁下蛊,楚云阁也不会将窦君媛看成了窦君凝,与之春宵一度过后,还是未出嫁的窦君媛便赖上了楚云阁。
楚云阁倒也是好本事,从那一次过后,再也没有中过心樱的蛊,也从未碰过窦君媛,但窦君媛就这么怀上了楚星澜。
为了弄死窦君凝,主仆二人花了好大的功夫,及至偷龙转凤,将窦君凝的孩子送走了之后,窦君媛便把自己的孩子塞给了窦君凝。
左右窦君凝已死,谁也怀疑不到窦君媛的头上!
再后来,楚云阁宠爱了楚星澜三年,见这孩子越来越难养,模样又不肖似阿凝,便生了懈怠之意。
楚星澜顺理成章地成了窦君媛的养子,可天知道他就是窦君媛的亲生孩子!
楚云阁和楚老太太听得心樱说的这些话,一个眼神剧痛,一个心神欲裂!
楚云阁恨不得杀了窦君媛和心樱!
这俩人联手害死了他心尖上的好姑娘,这口气他如何都咽不下去!当即就取了宝剑要斩杀二人,却被楚老太太拦住。
楚老太太虽骇然,却很快清醒过来——这二人杀不得!
心樱养了许多毒蛊,随便两三天用在自己和窦君媛身上,都足够她们痛不欲生!
楚云阁一连将楚星澜,窦君媛,还有心樱赶了出门,后又关了楚氏医馆,想专心与星沉培养感情。
偏偏星沉也知道了这些缘故,对楚云阁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还是夏十七跟着二人去了一趟云凝山庄,待到星沉见过窦君凝的墓后与楚云阁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夏十七这才回到煊王府。
失去了苏斐南的煊王府仍旧在运转,只是总少了些生气。
紫宸接到了密信,悄无声息地离开,却被姜十三笑眯眯拦住去路。
“姑娘想去哪儿?”
紫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道,“关你屁事?好狗不挡道!”
“不巧,在下正是姑娘最忠心的走狗!”
紫宸怒瞪他,“你还要不要脸?”
姜十三笑嘻嘻地牵住她的手,轻道,“要媳妇就不能要脸,媳妇你说呢?”
紫宸想甩开他,却被他塞了一封和离书在手中。原来,他已经与尚书千金和离,为的就是重新回到她身边。
紫宸怪难抉择的,一边是旧主,一边是心头所爱。最后,她决定——去她的宗主!她要嫁给姜十三! 蛊惑王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