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鸨在围剿问花楼那日大约是没料到有这一出,一下子慌了神,才有了当日那般情状。
然而在牢中关了两日后,她似乎渐渐平静下来了,官府之上,她显得很是淡定与平静。
“薛暮歌,你可知罪?”纳兰成德坐在上方,神情颇为严肃。苏小狐与唐锦卿、林阡陌二人在坐在一旁,算是旁听。
“民女知罪。”薛暮歌叩头不起,态度倒算是诚恳。
“说说,何罪。”纳兰成德提起了笔,欲将她所说做一个简单记录。
“民女以青楼为藏匿地,藏匿了大量财物,而这些财物来路不明,其实并非以正当手段获得。”薛暮歌看着前方,目光平静,又透着一种绝望的灰色。
“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说说清楚了。”纳兰成德提笔写了几笔,抬眼说道。
“是……”薛暮歌颔首,缓缓道,“这些财物,皆是民女偷窃所得。”
苏小狐听闻此言,当下握紧了双拳,差点从椅子上拍案而起。
旁边的唐锦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见苏小狐看过来,就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举动。
苏小狐只得强压下心中怒火。
这老鸨所言与当初在问花楼说的根本不一样,若不是她在狱中冷静了下来,想起了与沈永丰的情分或是其他什么约定,决定一人独挡这罪责,就是沈永丰派人去狱中给她传信,要她一人独自承担了这罪责。
若是前者,苏小狐倒觉得还好,若是后者,那这沈永丰的势力当真是无孔不入,这整个朝廷都要被他老虫给蛀空了!
苏小狐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而纳兰成德自是明白这薛暮歌的言辞有异,当下说道:“大胆!朝堂之上,竟敢造假!如此多的财物,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偷的来?又从哪里偷了来?”
薛暮歌低头低声说:“民女家境自幼贫困,从小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时间长了,在偷窃一事自是十分熟练,有了许多经验。这些财物,既有平日里随意偷盗他人所得,也有偷盗来问花楼中的达官贵人所得,用所偷来的财物财生财,就有了如今大人所看到的那些资产。”
纳兰成德不想薛暮歌竟会这般胡搅蛮缠,一时竟不知如何审下去,默了片刻才说:“有何人可证你这罪的吗?”
“有……”薛暮歌答道,“问花楼中的姑娘都可以作证,大人随便选几个来便是。”
由于问花楼被围剿,老鸨又犯了如此大的罪责,想必楼中的姑娘们也都无法脱责,是以那些姑娘现在也被关在牢中。
纳兰成德下令,将牢中的姑娘带几个过来。
不一会儿,几位姑娘就被带来了。纳兰成德问她们:“问花楼酒窖中那些财物,都是怎么来的?”
那几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薛暮歌,纷纷答道:“除了问花楼的盈利外,剩下大多是我们和薛老板偷来的。”
纳兰成德不由一怔,苏小狐与唐锦卿还有林阡陌也愣住了。
看来沈永丰确实在牢中有眼线,传信与这些女子了。
思及此,苏小狐双拳捏的更紧了,胸中尽是怒火。
纳兰成德不知该如何审下去了,眼前的情况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以他无声的看了苏小狐一眼,希望她有所示意。
苏小狐见状,对他摇了摇头。纳兰成德会意,当即宣布还有人证物证需要考察,此案来日再审,将薛暮歌等人押下去了,苏小狐一行人也回到了御书房。
“你之前信誓旦旦的告诉朕,这次沈永丰绝对无法脱责的!”苏小狐气恼的拂袖,看着唐锦卿说。
“陛下莫急……”唐锦卿从未见苏小狐如此失态过,匆忙温言安慰道,“薛暮歌认罪与否无关紧要,她如何交代那笔赃款也并不重要。我们可以从沈相处下手。”
苏小狐听言,疑惑不已,林阡陌亦如此,他问唐锦卿道:“此话何意?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让沈相那老狐狸认罪?”
唐锦卿不紧不慢道:“陛下与左相有所不知,沈相府上虽有好几个孩子,却都是他领养的。沈相身体有疾,一直无法拥有自己的骨肉。而那薛暮歌,现在却正怀着他的孩子。”
苏小狐有些惊,万万想不到沈永丰那老狐狸竟不举,在此时这个严肃的场合下,差点笑出来。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问唐锦卿道:“沈永丰多年不举,怎么会突然有了自己的骨肉?那薛暮歌是个青楼的老鸨,难保身子不清白,如何确定这孩子就是沈永丰的?他自己知道此事吗?”
面对苏小狐抛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唐锦卿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薛暮歌与沈相是旧相识,奈何沈相当初为了功名抛弃了她。薛暮歌恋慕沈相已久,至今未做他嫁,如今沈相又回来找她,薛暮歌更是与其他男人无染。薛暮歌对沈相痴情,沈相是知道的。薛暮歌有了他们的孩子,沈相也是知道的。如今兴师动众的将问花楼这么一围,想来这边传出了风声,沈相那边也坐不住多久。”
“这么说来,沈永丰是不会派人给薛暮歌传信,让她一人去顶罪了。那今日薛暮歌与那个姑娘们的众口一词,是薛暮歌自己在狱中同她们串通好的?”苏小狐渐渐冷静下来,理性且有条理的分析开来。
“正是。”唐锦卿见她冷静下来了,心下稍安,“我们不必惊慌,待沈相耐不住了自己寻来才好。”
苏小狐与林阡陌俱是点头。
第二日散朝后,沈永丰果然来找苏小狐了。
“陛下,臣听说陛下前两日兴师动众的带了侍卫,亲自围剿了问花楼,不知所为何事啊?”沈永丰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苏小狐当然不会去戳穿他,而是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不知沈相可有兴趣随我去看看那青楼的老鸨?”
沈永丰早就知道苏小狐派了暗卫在查他,想必对于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知道的不少。如今又问他要不要去看薛暮歌,肯定也是知道了他和薛暮歌的关系,不想拆穿他而已。
按道理,他确实不该去看薛暮歌,听说她自己担了全责,若自己不站出来,那这案子绝不会查到他头上。
然而,他听到薛暮歌愿意为了自己承担全部罪责的消息时,说是没有一点感动,那是不可能的。薛暮歌对他一片痴情,他向来知道,奈何,他这辈子最爱的,终归还是权势。
所以他此次去看薛暮歌,并非是因为感动非见她一面不可,而是为了她肚中的孩子。 爷的东宫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