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屋时,席落岚只见地上的人面如白纸,黑魆魆的地面上淌着一滩血,于昏暗的光线中隐隐闪动。
“娘!”她惊恐道,边扑向地上已无声息的人。
颤抖的双手奋力晃动着郑宣渐冷的身子,无奈她如何用力,怀中的人都毫无回应。
不久前还叮嘱自己赶快离开的人,就这么一动不动靠在她的胸口,纵使席落岚再如何坚强,也抵不过失亲之痛。
“娘,你醒醒啊!”她声嘶力竭的喊着,面上早已满是泪水。
此时的宫寒凌默默蹲在她身旁,双眉紧蹙,盯着郑宣血往外冒的伤口,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伸手揽过席落岚的双肩,又替她抹了抹哭花的脸,“莫要太过伤心。”说完拍了几下她的背。
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宫寒凌只静静看着她,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方才还在闲聊的夜苍与尹月闻讯赶来,见血迹浓浓,又往郑宣鼻下探了探,人是刚断气不久的。
不做久留,二人忙着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落岚,你……”卓君淮虽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面露忧色的上前欲安慰席落岚几句,却被大将军给拉住了。
回头只见大将军使了个眼色,他这才闭口,望着席落岚与宫寒凌的背影默默摇头。
深夜时分,屋内白烛闪耀着清冷的光,时不时爆出“噼啪”的小火星。宫寒凌已出了屋,在另一个屋子坐了下来。
“若累了就躺下吧,忙活了一大晚上,也该好好歇息了。”卓君淮小心翼翼冲席落岚说。
自郑宣去了后,她就这样不言不语的,目光呆滞得如同一汪死水,任旁人如何劝都不听,只顾抱郑宣哭。
“你这样,郑夫人也无法安心的。”大将军出言相劝。
被他这话一惊,席落岚倒猛地醒悟过来,蓦然抬头道:“对!我不能这样,我要好好的,不能让娘担心!”
接下来她像想开了似的突然起身,翻箱倒柜找了套干净衣裳,动作轻轻的替郑宣擦去血污。
大将军与卓君淮不明所以,暗自对望一眼,心里沉了沉。
似看出了他二人的顾忌,席落岚艰难的挤出了笑,“你们这时候就别担心了,我不会自寻短见,接下来还请你们先出去,我想静静。”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如水,目光却依旧深不见底。
犹豫片刻,那两人才出去。
人走后,她迅速替郑宣清理了伤口,又替她换了衣裳,待做完这些时,也不过只过了一个时辰。
“你们进来吧。”席落岚对门外的两个影子说。
闻言,卓君淮与大将军轻推开门,心里都莫名松了口气。
“斯人已逝,活着的应当积极振作才是。”大将军道出心中所想,幽幽目光落于榻上穿戴整齐却双目紧闭的人。
席落岚微不可查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又趴在榻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猜她是心累无比,一旁的两人不再出言打扰。
这夜,窗外有雨丝飘落,泽了大地的同时,浇灭她心中那盏暖灯,从此之后,再无郑宣,这世上,又少了个对自己好的人。
卓君淮与大将军寸步不离守在席落岚身侧,见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才放下心来。
天一亮,宫寒凌便推门而入。
“我有话与你说。”他拉着席落岚的手,声音低沉得如同古刹晨钟敲响之声。
沉默半晌,席落岚点头,干涩的两瓣唇动了动,“好。”言毕,跟着他出了屋子。
一夜未眠,她的声音已是沙哑得很。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内的树下,破有默契的都未主动开口。
想了整整一夜,宫寒凌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你之前不是问我要皇位还是自由吗……”他轻声道,替面前的人理了理鬓间的碎发,“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本是幽深的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席落岚抬眼看他,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一个人生下来便是不自由的,命为父母予,我又何尝能谈得上自由二字。”宫寒凌捏着她的肩,认真说着每一句。
坚毅的目光中没有犹豫,亦没有后悔。
席落岚捏紧了手,眸中有波光流转,“这么说,你已经决定好了?”
殊不知,夜里的他并未睡下,而是在另一间屋子思考此事。
“自由是属于王者的……”宫寒凌拉过她的手,“我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所以我决定夺回属于我的江山社稷!”
他坚定答,清明的眸光在她身上转了转。
对这答案了然于心,席落岚并不意外,只淡淡答道:“既然你已做了决定,就这样吧。”
以后不谈自由,只胸怀社稷。
似乎未料到她会这样平静,宫寒凌顿了顿,抬手在嘴边拢了拢,轻咳两声以掩尴尬。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沉声道:“你先去歇会吧,娘的事情我来处理。”看着她乌青的眼圈,宫寒凌实在不忍。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席落岚此时确实疲累无比,却不得不强撑着。
几日后,灵堂设在了正厅。
所有人皆着白衣,手臂绑黑布,神情肃穆的立于两侧。灵案上的香火连着几日都未断过,灵排上的黑字赫然落入眼底时,席落岚还是没忍住眼中欲掉下的泪。
她恍然欲倒之际,被眼疾手快的宫寒凌接住了,“小心!”
抽身而出,她扶额站稳,眼前的人似都有二三个重影,叫人看不真切。
“不行便莫要勉强了,这里还有我。”宫寒凌忧心忡忡看着身侧的人道,目光中满是关怀。
席落岚坚决摇头,心想这时候自己还不能倒下,母亲才刚走,自己万不能这般脆弱!
“别管我了……”她抬头面向众人,“感谢今日诸位能来。”道毕,众人一一祭拜,整整半个时辰才结束。
紧接着便是出殡,整条街上白纸纷飞,哀乐齐鸣,送殡之人无不面色惨淡。
为首的席落岚抬着灵牌慢慢走,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街道两旁有不少人驻足观望,见动静不小,做生意的人也不吆喝了。
快到了下葬的地点时,席落岚的脚步渐渐变慢。
跟来的众人跪在她身后,待埋棺后,才纷纷起身。
“回去吧。”宫寒凌拉着她走在前头,日落时,才回到了安身之所。 爷的东宫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