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懂了吗?”游某人看着他,沉声问道。
此时的游某人正经起来,浑然没有穿着花熊睡衣乱逛时候的轻佻样子,锐气逼人,沉稳可信,让人下意识地信服,真正有了往昔几分白衣王师的风采。
“懂?”“懂个屁!”叶萧很想这么回答,但他不能够,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压根不知道,只知道一段段虚幻的经历犹如一世世的轮回,强行拖着他去感受。
叶萧明明想的是破口大骂,偏偏泪流不止,心里没有哭的想法,然而一念不起却犹自沉浸在种种无法道明的心伤当中。
“这完全控制不住啊。”小道士擦着擦着,这都快习惯了,思维随之发散开来。
“种种悲呛、不顺、失利、绝望……归根结底还是无法沟通导致,总结起来就是:为什么我听不懂?”“所谓谛听符秘传道术,跟孙大娘的成名道术一脉相传,一样是听声音,只是听的是世上万物的心声罢了。”叶萧沉浸下来,在泪流满面的狼狈中神情凝重起来,回溯般地保留住种种经历带来的感受,沉入心中的最深处。
他隐隐地能感觉到,随着幻像结束,好像有什么力量凝成了一颗种子,埋入了他的心中。
小道士对面,游某人微微颔首,欣慰之色,激赏之情,溢于言表。
懂与不懂,说是没有用的,看怎么表现,如何去体悟。
他的一问,与其说是问出懂与不懂,不如说是去引导叶萧去思考。
从好为人师,善为人师这一点来说,游某人还真不愧他白衣王师的绰号。
“我……”“……懂了。”叶萧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眼睛,一声叹息中,流淌不止的泪流戛然而止,要不是眼睛有些红肿,完全看不出痕迹来。
他沉浸下来,恍惚间似可看到一颗种子在心里面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开花、结果、凋零……整个过程中所有零散下来的东西尽数化作点点灵光飞散,融入叶萧的识海当中。
于是,叶萧明白了所谓的谛听符,是以“且听风吟”符箓,进行多次重叠,又保持微妙之平衡,激发出来后这股力量会随着一点心意沟连,在一段时间里让沟通的障碍一扫而空。
具体的玄奥复杂无比,叶萧懂是懂了,却不能道出他是如何懂的,无赖点地说:就是懂了。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白衣游某人,而是一行行乍看像是悬浮在空中,实际上是从心神里映射出来的文字:“谛听之法,破天地规则立于众生之间的屏障,为通天法之一,故遭天忌,传承不立文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此法重心,重悟,三次不成,终生无望,慎之,慎之。”“以人身而破天地禁,恰似登高而望远,只能居高临下为之,违者心知错乱,悔之不及!”“错!错!错!”叶萧看到最后浑身一震,为的是陡然变得潦草却秀气依旧的字迹,孙大娘的字。
“她在这上面有什么憾事吗?”小道士的好奇只是存在一瞬,下意识地手抚崭新的道袍,基于对孙大娘的尊重,决定就算是有机会,也坚决不去深究了。
非要揭开痂皮去看伤口,可不是什么关心,这是讨打。
这一点,在小道士还是小小道士,往老爷子酒葫芦里面撒完尿,再去问老道士口渴不渴,然后挨了顿竹笋炒肉一阵好揍后,他就懂得了。
下一刻,叶萧嘴角上翘,觉得之前在幻境里面的罪还真没白受,乐了:“赚了,真是赚了。”谛听符之说,他是来遗人村后才知道的,但“通天法”这个说法他熟啊,不由得摸着下巴回想:“老头子是怎么说的来着……”……“娃儿,你知道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老道士怒逛三天花街柳巷后,蔫蔫地回来问。
“你在家里,酒在老车道?”“呔,小小年纪不学好。”老道士一个脑镚儿弹到小小道士的脑门上,仰天作感慨状,道:“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从地上到天上,是从一颗心到另外一颗心。”“咦?”小小道士捂着脑门疑惑不解,连疼都忘了,深深地怀疑自家爷爷该不是别人假冒的吧?
“在最最古老的时代,神龙帝国都还没有存在的时候,有先民为了登到天上去,合力打造了一座通天塔。为了这个工程,天下各族英才齐聚一堂,在通天塔即将建成的时候,他们顺带着创下了一门可以彼此顺畅交流的语言。
从此,语言再不是障碍,天下生灵皆能自在地交流。”“然后呢?”小小道士听故事听得兴起,好奇地问道。
“然后……”老道士一笑,摇头道:“……谁也没有想到,建立通天塔要登上天界不曾犯戒,一门拉近心与心距离的语言却犯了天禁,于是通天塔倒了,于是新创出来的语言一起被埋入了废墟。”“从此之后,为了纪念这个远古先民的尝试,无论是道士、法师、战士,世上任何一门,皆将破除天地禁的法门,称之为:通天法。”小小道士心满意足地准备搬着小凳子离开,老道士愤愤不平地做了结语:“娃儿你看,心与心的交流是多么珍贵的事情,怡红院的小红竟然跟我谈钱?
我们是走心的好吗!”“哐当”一声,小小道士连人带板凳一起跌到了地上……叶萧想起往事,嘴角弯起,不由得就要笑出声来。
对面游某人一脸狐疑,觉得这小子是不是领悟得茬了,带着这么悲伤意境的谛听符秘传道术都能领悟出一脸憋笑来?
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你真的懂了?”游某人不得不改变初衷,很是担忧地问道。
“懂了懂了。”叶萧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脸好奇地问道:“当初是不是游前辈你指点孙大娘领悟谛听符的?”他想起的是幻境最后一幕,那个浑身沐浴在光中递过来一张符的白衣男子。
……我问的不是这个。
游某人一脸便秘般表情,实在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恰在这个时候,“汪汪汪”地,大黑一瘸一拐,跑几步就要跌一跤地从药庐外进来了。
“哦~”叶萧看看手上的符箓,瞅瞅身上烙印着一个大脚印明显是被村长踹着使唤过来的大黑,脑子里想起上一次见面时候富家翁将大黑留给他时候意味深长的话:“你会用得上的。”“我懂了。”小道士打了个响指,露出灿烂笑容,和蔼地唤道:“大黑,来来来,到这里来。” 攻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