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依然乐呵呵地充当着看客,君漓和君瀚二人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罗青桃疑惑地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心里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说实话,她也不信君澈会做那么蠢的事。
先前她曾疑心是君洛做的,可是九娘已经否认掉了,她自然不会再乱怀疑。
如果不是君洛,假玺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叫人放的那一把火,究竟是帮了谁的忙?
从这些人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罗青桃猜了好久,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
右相膝行几步,跪在了左相的身旁:“假玺是在睿王爷的府中发现,这总是事实!王爷若果真不知情,更该将此事交于刑部审理,否则如何还王爷清白!”
罗青桃听着右相的话,忽然想起了先前君漓军中布阵图一事,心中忽然一酸。
不知是不是巧合,君漓此时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罗青桃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后转过了头。
君洛顺手在罗青桃的腰间捏了一把,低声道:“不许看他!”
罗青桃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然后,无数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罗青桃意识到自己笑得不合时宜,忙缩了缩脑袋,钻进君洛的臂弯里。
反正已经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她也顾不得太多,一切交给君洛就好了。
君洛咧开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呵呵……你们继续,继续!我和青桃只是来看热闹的!”
此话一出,落在罗青桃身上的目光更多了。罗青桃虽然再不敢抬头看,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芒在背。
“哗啦”一声大响,吓得罗青桃打了个哆嗦,也成功地吸引了殿上所有的目光。
是君漓。
他竟是一把将面前的小桌推开,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沉不住气。他只知道,罗青桃刚刚的那一个眼神已经成功地刺痛了他;而她此时缩在君洛怀中的姿态,只看得他胸口剧痛,目眦欲裂。
他必须找一个理由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恰好,眼前就有一个。
君洛冷眼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君澈,语带嘲讽:“伪造传国玉玺,那是大逆不道的罪名,三哥轻轻一句‘不知情’就想一笔带过吗?”
君澈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六弟一口咬定本王伪造玉玺,又是何处来的信心?莫非,栽赃陷害本王的,正是六弟你?”
君澈的脸上僵了一下,殿中立时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如果君澈真的愚不可及,伪造玉玺自然并非不可能。但这位王爷虽然平日温文尔雅,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愚不可及”四个字,似乎并不与他沾边啊!
若当真有人栽赃陷害……
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确实非君漓莫属!
毕竟,若没了君澈,最直接受益的人,一定是他!
朝中众臣的心里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只是不到最后,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心里的念头说出来。
这是一场攻心战。在场人人都可以说是大梁的栋梁之臣,但是再怎么凛然正义的人,也都不敢说是没有私心的。
他们的私心,便是在新帝登基之后依然可以保住荣华富贵,甚至更上一层楼……
而此时便是他们的机会,同时也是他们的挑战!
站对了队伍,未来将是一片坦途,可是若选错了,那便很可能万劫不复!
攸关生死,脚踏两条船甚至三四条船也并非不可能,所以,尘埃未落之前,谁都不会太忙着站队。
但,需要站队的时候,谁最早站出来,谁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是以,此时君澈话音一落,立时便有人站了出来,厉声道:“自圣上龙体染恙以来,睿王爷亲视汤药至纯至孝,监国问政亲力亲为,忠孝之心天日可鉴!反倒是襄王爷您,先前燕窝粥一案尚未明了,便带兵强攻白月城,妄图残害手足,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信口雌黄,一派胡言!”君漓冷冷地道。
他的神色凛然,并无畏惧之色,但朝中的臣子都是见过风浪的,岂能被他八个字吓退?
当下,质疑君漓的声音非但没有低下去,反而渐渐地多了起来。
君漓向下面扫视了一圈,忽然朗声大笑。
这笑声,成功地止住了众臣的议论。
等“嗡嗡”声彻底静下来,君漓便冷笑道:“狼子野心?若本王残害手足便算是狼子野心,那毒害父皇之人算什么?‘亲视汤药至纯至孝’?呵,若不亲视汤药,如何方便下毒!父皇龙体一向康健,自从燕窝粥一事之后,却是每况愈下!那段时日,在京城陪伴父皇的,可只有三哥一人!”
此话一出,殿中彻底静了下来。
害父弑君,这罪名可比伪造玉玺大得多!
仔细想想,皇帝病情加重的时候,确实每次都是君澈陪伴左右……
想到这一点,众臣看向君澈的时候,眼中立时便有了深深的怀疑。
而先前站出来质疑君漓的那个人,此时早已瘫坐在地上,浑身直冒冷汗了。
君漓紧紧地盯着君澈,冷笑道:“假仁假义在朝中笼络人心,却用奇毒将父皇控制于股掌,三哥当真好谋略,好个‘仁孝无双’!近来父皇忽然病重,也是你的手笔吧?你以侍疾为名,将我们弟兄和诸位大人困在养心殿,为的难道不是一旦父皇不测,便依仗武力强登帝位?”
他冷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声声击中闻者心头。
君漓一向是沉稳内敛的。这般当众疾言厉色,是从未有过的事,何况对方还是他一直敬重的兄长。
众臣听着他难掩激动的声音,再想想先前被困在养心殿中,一行一动都有张弓搭箭的侍卫守着,心下不免更加信了几分。
想到君澈的手段,想到自己先前所处的凶险,人人都觉心头发寒。
君澈不屑地冷笑:“若真是本王毒害父皇,为何不直接下剧毒……何况太医不是说父皇病体已有起色了么?若真如六弟所说,此时你们早已在本王座下称臣,如何敢这般大呼小叫!”
他的脸色转冷,语气之中也渐渐地带了寒意,听得殿中老臣大皱眉头。
但,他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
众臣正在犹豫,却听君漓又淡淡道:“直到此刻,三哥只怕仍在疑惑是哪里出了纰漏吧?你须知道,有人会下毒,便有人会解毒,存心不良,终有一时会翻船的。”
殿中安静了片刻,右相忽然跪直了身子,朗声问道:“莫非是襄王爷早已窥破睿王手段,暗中请来神医为圣上解毒?”
君漓微微一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那便是“默认”了。
君澈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而殿中的许多大臣,看向君漓的时候,眼中已多了几分敬重和狂热。
罗青桃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真不要脸。”
声音不大。下面跪着的众臣是听不到的,但坐在对面的君漓,十有八九已经听到了。
看到君漓骤变的脸色,君洛“嘿”地笑了一声,挪了挪身子,帮罗青桃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
君漓的目光并没有在罗青桃的身上停留太久。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向众臣冷声道:“想必三哥已无话可说,此事便交由刑部审问……”
刑部虽掌管天下刑罚,却一向管不到皇家的事。君漓此番将君澈的事交给刑部,那便是不把他当皇家的人看待了。
他非嫡非长,下这道命令其实是有些僭越的,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开口打断他的,正是君澈本人。
睿王爷高傲地挺立着,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他冷冷地扫视着下方众人,勾唇冷笑:“我大梁的栋梁之才若都是这般人云亦云的愚蠢模样,也活该大梁气数将尽!”
此话一出,人人震悚。
“气数将尽”这种话,任谁说出来都是死罪。
可偏偏此刻说这句话的正是皇家的人,这实在让人难以回过弯来。
大梁气数将尽?他是在说他自己快要完蛋了吗?
众臣暗暗腹诽,多数人面上已露出不屑的神色。
却见君澈昂然站立,朗声道:“本王为人如何,你们不信也罢!但……你们真的愿意相信一个谋害了大梁战神的凶手,会懂得什么仁义礼智信,会成为大梁国的下一位仁君吗?”
他话音未落,大殿上已经炸开了锅。
罗青桃仍然缩在君洛的怀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君澈的话。
只有君洛知道,在“大梁战神”四个字落地之时,她的身子瞬间绷紧,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很快舒展,依旧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君洛低下头,轻吻罗青桃的耳垂,用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问:“你告诉他的?”
罗青桃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是她告诉君澈的。
这种消息,也用不着她亲自去送,随便买通一个小叫花子,把匿名的书信送到睿王府去就好。
看来,睿王爷很喜欢她送的这份大礼呢!
只不知道,襄王爷会不会喜欢?
罗青桃从君洛的怀中抬起头来,满意地看到君漓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嗯……感觉还不错!
虽然君澈的笑容让罗青桃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君漓脸上慌乱狼狈的神色,成功地取悦了她。
很久没有这样畅快了呢!
罗青桃将目光从君漓的身上移开,转向满朝文武百官,满意地看到许多武将已站了起来,杀气腾腾地瞪视着君漓。
这一天,终于来了! 王妃要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