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笑了笑，林初宴仿佛没有看到宋淼眼里的不情愿和排斥，走上前一步，把两个人的距离掐得刚刚好：

　　“听说你叫宋淼？”

　　“是。”

　　一板一眼的回答，宋淼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和煦，她本能地带上了些许排斥：

　　“我认为这个问题很无聊。”

　　“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这下轮到乔伯生不满了，天知道，林初宴可是他谈成这单生意的关键人物，他瞪着宋淼：

　　“跟你说了一万遍了，回答别人的问题要礼貌一些。”

　　“……”

　　这一次宋淼倒是没有说话，她被这么多大人包围着，他们就像是突然闯进她世界里的怪物，一个一个张牙舞爪，都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评估着她，亦或是，利用着她。

　　“乔总，你实在是太过草木皆兵了。”

　　微笑着制止了乔伯生的行为，林初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他从旁边侍者手里接过了一杯果汁，亲手递与宋淼，用眼神示意她尝尝：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下来跟他们一起玩？这里有美味的生日蛋糕，也有漂亮的裙子……可是我觉得你好像都不在意。”

　　“今天还有老师留下来的作业。”

　　也许是他的眼神令人安心，所以宋淼没有先前那么抵触，她低声道：

　　“我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认识新的人。”

　　听到她的回答，宋夫人面上的笑容倒是自然了些，她拿手帕捂住嘴笑道：

　　“我就说了这孩子就是这么一个怪脾气，你们也别见笑……”

　　在场其他人也都善意地笑了起来，虽然很多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笑，宋淼神情依旧是那样，寡淡、甚至还带着一些少人察觉的不耐烦。

　　林初宴就是这少许人里的一个。

　　他看了一眼依旧对着自己笑呵呵的乔伯生，语气依旧是骄矜而令人心生向往：

　　“乔先生，我倒觉得你这个女儿很不错，不如让她陪着我在这园子里走一走。”

　　旁人如果提出这么一个突兀的意见，少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猜来疑去，但是林初宴在这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新一代的青年才俊，更何况他现在掌管着林氏集团最大的地产品牌，乔伯生要想从中分一杯羹，眼下就算要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他，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在用眼神警告了自己的女儿一番后，乔伯生就让林初宴带着自己的女儿远去了，一旁的乔夫人倒是有些不自在，过来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倒像是两个人之前认识一样的，林初宴怎么一来就说要看宋淼？是不是你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

　　“我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

　　冷哼一声，乔伯生对于她的猜疑很是不满，他看向林初宴带着宋淼远去的方向：

　　“我倒真希望……”

　　到底希望什么，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你是我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小姑娘。”

　　淡淡一笑，林初宴的面上依旧带着欣赏、好奇，他注意到从始至终宋淼都没有动过手中的那杯果汁，便道：

　　“不合你的胃口？我看很多小女生都喜欢草莓口味的东西。”

　　“很多小女生？比如？”

　　听到这句话，宋淼宛如一只带上了刺的刺猬，她抬起眼睛看向这个无论是外表、家世都无可挑剔的男人：

　　“我的那个双胞胎妹妹？我可跟她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这么……”

　　简直就像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剑，锋利得可怕，伤人的同时也容易伤害自己，林初宴不禁失笑：

　　“相信我，我刚才只是无心之言，并没有要把你和你妹妹摆在一起作比较。我的家族里也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这是我从她们身上得到的经验。”

　　他的解释温和而大度，并没有因为她的尖锐敏感就生气，这倒是令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沉默片刻后才道：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聊天。我先走了。”

　　说完，她带着来时的神情，僵硬着手臂，朝着角门走了去——那是可以避开前面宴会的另一个口子。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也许宋淼还会是那个沉默、敏感的少女，也许会走上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也许……也许都谈不上什么也许。

　　在母亲将她免考保送大学的资格强硬地换给了她的妹妹之后，为了防止她在外面乱说，她的父母把她关进了房间。

　　那个狭小的、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只有一扇并不宽敞的窗，大多数时间阳光照不进来，但是却从墙上爬起来一丛茂密的爬山虎，肆无忌惮地在窗口生长着、试探着，宋淼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上面是她参赛获奖的作品，她面色苍白，仿佛是一株因为失水而即将枯萎的植物。

　　外面的门轻轻叩响了三下，然后有什么东西从下面的小门里放了进来——那原本是为了让狗自由在家通行而设计的门，现在用来给她来送餐。

　　家里唯一心疼她的方阿姨借着四下无人悄悄地劝说道：

　　“……淼淼，方姨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但是你现在翅膀还没硬，也还没长大，重要的证件都握在他们手里。你就忍一忍，只是丢了一个保送资格，你还是有别的机会的，方阿姨知道你平日的成绩，不用保送也能上那所大学……”

　　丢失的又何止是这一个资格？

　　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不被父母重视，生日宴会只能躲在楼上静静地看，母亲日常毫无道理的严苛……

　　恍恍惚惚之际，宋淼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匍匐着奔向门口，她紧紧地攥住方姨伸过来的手，颤抖着声音问出了多年来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一个疑惑：

　　“方姨……你说，我真的是我父母的亲生女儿吗？”

　　是吗？

　　这个答案，谁也不能轻易地给出。

　　关了整整一个月，乔伯生心想着她应该已经接受了现实，便让人把她放了出来，宋淼神情苍白地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因为不花一分力气就得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乔念语。 犹把星芒比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