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江华显得格外冰冷和犀利的脸，不禁想起了一句话：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等剧组里的人都稀稀拉拉地到齐了之后，江华这才走上前来，他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导演，随即才慢悠悠地道：

　　“我想你们都明白，归根结底，我才是这部电影拍摄的主导。”

　　所以呢？

　　在场的其他人心底都忍不住呐喊起来，如果说刚开始有些人对宋淼的受责是乐见其成，现在他们也受不了江华这种阴阳怪气又高高在上的姿态了。

　　“江老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何萍本来就是个直性子，这几天她早就忍不住了，她是做好准备了，这次只要江华继续叽叽歪歪，她一定要站出来怼回去。

　　“之前我对你们所有人都是不满意的。”

　　继续不徐不疾地道，江华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不满，他平时总是过分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首先，宋淼作为冯如烟这个角色的演员，从外形上我是不满意的。首先，她和原著里冯如烟那种风情满满的角色相差得很远；其次，在这个剧本里，冯如烟是一个复杂的人设，所有的故事不仅仅是围绕白家展开，更多精彩的戏眼其实是在她身上。”

　　他这种摆出条条道理的说话方式，配合着他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让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宋淼也蹙起了眉头，她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第一场戏的确也让我不满意。她的状态紧绷，太紧了，表演得太过刻意。她这种表演呈现的是一个大家眼里所认定的姨太太，而不是一个跟命运抗争的冯如烟。”

　　说到这里，江华看了一眼现在的宋淼，对她的状态很满意，“你现在就很好，现在你身上劲劲儿的，但是又不锋芒毕露，这才是担起了一场大戏的冯如烟应该有的精气神。”

　　听到江华的话，宋淼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清明，她这几天拍戏下来，的确觉得对冯如烟这个角色有些不得其法，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接受江华的这种方式。

　　“其实你对冯如烟这个角色的理解，不是不准确，而是更接近原著和电视剧剧本的那个角色设定。电视剧剧本和原著的五姨太是一个认命又狠毒的角色，但是剧本里的冯如烟是个不肯妥协的女人，她是凭借着一口气做后来的那些事的。”

　　他的态度温和了不少，眼里也露出了赞赏，“从你开拍之前就学了琵琶来看，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重视这个角色。”

　　尽管他现在表明了前面的折磨和谴责不过是为了让她找到状态，但是宋淼也并没有什么好的脸色，她只是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是吗？”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行为的，但是现在宋淼已经有了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一股子野性。

　　江华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露出了满意的笑意，随即他看向剧组其他的演员：

　　“从表演技巧上来说，你们当中有些人，远比宋淼的处理方式有瑕疵。你们应该是没有读过原著，没有理解到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对于这一点，我建议你们在记台词、熟悉剧本的同时，能够抽出时间，看一看原著里面是怎么写的。”

　　这场反转来得太快，不少人直到现在还是蒙圈状态，路见倒是醒转过来了，这种入情入境的处理方式在国内还是少见，大多数都是通过讲戏来引导的。

　　他蹙了蹙眉头，“我还是觉得江老师你的做法太过武断了些。我理解你追求艺术的初衷，但是这种方式太过激进。”

　　为了拍出一部好的电影，难道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迫害演员的心理，以求达到极致，这是对的吗？

　　对他的异议不以为意，江华只是扬了扬手，示意他不必发言，“目前来说，所有人的状态都已经满足了我的预期效果，我们今天可以开始正式的拍摄了。”

　　……

　　尽管在场的人不少心里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但是正如他所言，他才是这部电影的负责人，他在剧组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大家也只能准备着开工。

　　宋淼心中郁闷难言，她想起这些天的煎熬，仿佛是被人打了一顿，结果还要感谢对方一样，她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流苏，等着化妆师过来补妆。

　　这次的拍摄倒是按部就班了，江华为了让演员的情绪契合故事的发展，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从中间的戏份拍起，而是按照剧本的顺序来。

　　而且比起上次的不留情面，这一次开拍之后，江华也显得宽和多了，在各机位就绪之后，还给了演员半个小时调整的时间。

　　在过去的几天里，宋淼早就把剧本来来回回背熟了，所以她也早就褪去了第一次开拍时的那种不自信和胆怯，路见见她状态恢复过来了，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能够再次看到这样气定神闲的你真是太好了。”

　　“托江华的福，我现在简直无所畏惧。”

　　耸了耸肩，她表示自己现在的状态真是放松极了，“这几天折腾过了头，我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这样也挺好的，这个圈子的包容远比一般地方大，只要你不触及底线，都可以接到戏。”

　　也算是娱乐圈里的老油条了，路见对圈子里的事情很是了解，他看了一眼正在跟其他几个演员讲戏的江华，“不过这次应该不是他胡诌，我昨天问过我爸，他说江华的心高气傲是出了名的。这次他应该是急着转型导演，所以才用了这么激进的方法。”

　　“……这种方法对跟他合作的女演员是一种精神折磨。”

　　沉默了两秒，宋淼才道，“沟通能够解决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为了他个人的艺术成就，不惜牺牲麾下演员？我难以苟同。这次我承受住了，那下一个跟他合作的演员呢？她又是否能承受？” 犹把星芒比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