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未亮我便起床梳洗,让碧莹为我梳了十分繁复的发髻,高叠交错,错落有致,缀满珠翠金钗,有些沉重却够雍容华贵。依旧是九凤宫装配以闪灼的东珠。出神的凝望着镜中绝色的人儿,隆重的装扮,使娇艳的红唇更显妖娆,眉间点上一抹朱砂,再添几分艳丽。
从今日起,我便要日日上早朝,既是司慕赢赋予我的权利,何不加以利用?
吩咐暗香将正麟宫中所有的雕花宫窗全部打开,让那初升的万丈金光尽数照耀进来,顿时扫去一室的晦涩与阴暗。明媚的晨光让人无比的振奋。从现在起,我将不会再缩躲在这正麟宫中守候着赢回来。
勤政殿中,我似来的稍稍有些迟了,两旁共四列整齐站立着的朝臣们正伏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神情傲然的从他们中间穿过,我每一步都踩踏的是那么的稳重,每一步都彰显出无比的自信。
太子监国,即是全权代理。此时的他也是淡黄色龙袍加身,虽不及司慕赢真龙天子所着的明黄色那么耀眼,却也是威仪万千。高高端坐在了那张平时专属于司慕赢的龙椅之上。我知道,那张座位是他长久以来心中的梦想,只是如果不是司慕赢远征,又岂能轮到他坐上。
对他,我不用跪。我们平起平坐,可笑的是曾经的我还需跪喊他一声“王爷”,更可笑的是今日的贵妃竟曾是昔日他的侍妾,天壤之别!
自我踏入这勤政殿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从此我将一步一步攀向那权利的巅峰。
司慕政自我进来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了,凤眸愣愣的盯着我,无法挪开。
他端坐,我直立。
他震惊,我淡定。
他皱眉,我微笑。
他一定想不到我会来上早朝,他一定以为我对政事没有兴趣,只是他想错了。我蓝梦雪从今日起便要慢慢的将他从那万人敬仰的位置上拉下,毫不留情!
殿前司慕赢为我而设的座位已然还在,没有赢的旨令,无人敢撤。轻轻挑开裙摆,我优雅的坐下。双手交叠放置,正襟而坐,略略偏过头向司慕政投去一个用意难测的笑容,而他已然俊眉紧蹙,脸色暗沉。
群臣虽是讶异我的到来,却仍是恭敬的再次山呼“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我盈盈浅笑道。
略略调整了下坐姿,我抬眉正色道:“皇上临别前,曾经嘱咐本宫上朝听政,以督促太子监国。前些日子本宫身体不适,耽搁了些时日,如今本宫已然康复,想起皇上之嘱托,心有愧疚。是以从今日起,本宫将日日上早朝,不知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
接下来,朝臣们便挨个奏禀要事。
“臣刑部侍郎有本要奏……昨日傍晚前夕,刑部尚书府中遭到不明人士血洗,刑部尚书大人楼亭轩不幸罹难……府中侍婢管家等十余人尽皆遇害……经查证凶手约五人,持刀而入……”
朝臣之中已然炸开了锅,是议论纷纷。那刑部侍郎似说了很久,我却无心去细听。呆愣着看着朝臣中第二排里,有一个空荡荡的位置,无人站立。那应该是他的位置,如今却……
如今想来,上次我与司慕赢一同上朝之时也没有看见他在场,这个位置现下仔细回想,当时也是空无一人的,原来那时他便是去了江州,帮我查探黄南远与葛天之事。都怨我,明知有危险,还让他帮这个忙……
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亭轩穿着绣有仙鹤朝日图的一品官员服饰的俊朗英姿,还有那深邃如墨玉般的眼眸摄人心魄。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回响,他嬉笑着说:“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它们很快乐?”,他眼含期待认真的问:“梦雪,你现在是一个人吗?”,他愤怒的说道:“梦雪,你在玩火!你准备怎么收场?”,余音绕耳,他的期望,他的无奈,他的付出,我都知道。我想弥补,可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够了,你们别再议论了!”冷声打断了朝臣们的窃窃私语,我凝眉正色道:“事已至此!事后议论又有何用?何人如此歹毒,穷凶极恶,竟然至朝廷一品大员府中行凶,简直是藐视我皇家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眼下当务之急是倾全力彻查此事,不得有任何疏漏!昨日太子殿下曾经来访正麟宫,与本宫商议弹劾前任刑部尚书左敬之事。当时本宫未以为意,现下看来,楼尚书本就掌管刑部,如今他不在了,刑部尚书府应是群龙无首,这血案要找何人经手彻查,谁能担此大任?再调新人,还不是忙中添乱?是以,本宫认为,暂且搁置弹劾左敬之事,由他先代管刑部。左敬官居刑部数年,对其中程序十分的了解,经验丰富,由他来负责彻查楼尚书一案将事半功倍,况且这也是与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怎样?本宫的建议各位大臣可有异议?”
左敬,是司慕勤的心腹。虽然,由于司慕赢的原因,再加上我三次立战功,所以在这朝中我颇有威望,只是空有威望却无效力之人,何用?所以,我必须与他人合作,放眼皇朝,能合作只有一人,便是司慕勤!司慕勤虽然在朝中渐渐失势,但是他毕竟久居龙城,根深蒂固,人脉相当的广,据说他的旧部下很多目前仍官居原位,而且个个对他皆是效忠,听闻只因司慕勤平日出手阔绰,不拘小节,是以拥戴他的人亦不在少数。如果可以借用他的人,加以我的威望扶持,想来在这龙朔皇朝的朝廷之中,我蓝梦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指日可待!
只是,与司慕勤合作,无疑是引狼入室,我也需万分谨慎。行事若稍有偏差,将反遭其噬。
我的话无疑使朝中又是陷入一片小声议论中,司慕政凤眸微眯,直勾勾的盯着我,似想将我深深看透,一言不发。
回了他一个魅惑的微笑,我丝毫不以为意,又继续开口道:“怎的?也不知各位大臣们商议了这么久,可有结果?其实,若是皇上在此,一定是颇为赞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言语间,我又将司慕赢搬了出来,左敬一事,我势在必得,就不信谁敢公然反对。
可是总有人做这刺头,而这人无疑便是柳亦宗。
他皱眉望着我,眼中皆是不服,沉声道:“此前皇上钦示弹劾左敬,如今娘娘再行启用,是否不妥?”
我当然知道此前是司慕赢削了左敬的权,还用他提醒。老家伙,总是与我作对,心中很是不满,冷哼道:“此一时,彼一时!难道柳丞相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可以解现下燃眉之急?同是我龙朔皇朝的臣子,哪个不是为国尽心尽力,就算先前犯有些许错误。与其弃之,不若令其改之。何乐不为?”字字铿锵,驳的柳亦宗是哑口无言,满脸通红,不再言语。
转头望向司慕政若有所思的妖媚凤眼,我又是冷声道:“怎样,此事太子殿下有何见解?”
微微皱眉,他抿了抿薄唇,终是启口道:“既然贵妃娘娘提议,诸位大臣又无异议,此事就这样定了,无需再议!”我想,迫于压力,他也只能这么说。
“柳丞相,本宫尚有一事要交代。”望向柳亦宗,我淡淡开口道。
“何事?娘娘只管吩咐,只要是分内之事,微臣自当尽心竭力。”他敛眼恭敬的说道。装的倒是一副冠冕堂皇,他心中对我有多不满,我很清楚。
“楼尚书与本宫是旧识,他原是江州人,本宫知他一人独自前来京城赴任,双亲兄妹如今皆在江州。他此次殉职,亦是为国尽忠。本宫希望能按照郡候的品级为他发丧。他的遗体灵枢就风风光光的送返江州。增加的费用可以记在本宫的账上,等皇上回来,本宫自会禀明。宰相大人看着如何?”我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我知道,人都不在了,要这些虚名何用,亭轩他亦不会在乎,但这是我能为他做的仅剩的事了。他出生于那清秀美丽的江南,如今却客死异乡,送他回去,我想这亦是他的心愿。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痛心如刀绞。
“娘娘英明,此事已然想得颇为周全,微臣即刻照办。”柳亦宗作揖答道。
“罢了,奏禀其他之事,继续吧!”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接着上奏。
接下来,诸位朝臣轮流阐述,皆是些粮油财政军饷之事,司慕政是认真的一一听取且作出批指。他倒是颇有几分皇帝的样子。
尽管这些琐事听得我是昏昏欲睡,但我仍然是强打精神,仔细聆听着,学习着。怎么着,也不能输给司慕政。
终于,有件事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又是刑部的奏本,诉的竟是曹阳在龙城买官一事,这曹阳我岂能忘,他就是惠妃的哥哥,人称曹国舅,整人胖的像一头肥猪似的,下作淫秽的眼神令人作呕。想当日,在江州安王府中时,司慕政因为我与疾风的会面,从而认定我是勤王的暗探,是以将我送与这个曹国舅陪酒,还差点让此人渣玷污了我。虽然他很快就反悔了,我终逃离魔掌,但这件事对我亦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惠妃此人尚是知趣,心知自己的哥哥是个不成器的主子,是以从来没有在皇上面前替他求个一官半职。而惠妃本是豫州人,听闻在豫州亦是大户人家,家境富庶,本来这曹阳喜好声色犬马的生活,安心做他的国舅爷便罢。终是权势害人,想来自己的妹妹贵为皇妃,他却捞不到个官职,心中很是不满,竟然动起了买官的念头,不巧又被人抓到了把柄。只因他的身份特殊,这一闹便闹上了朝廷。
其实,我想若是司慕赢在,或许会看在惠妃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可偏偏不巧,这肥猪却落在了司慕政的手中。
望着司慕政渐渐阴沉的脸色,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带着几分杀意,我知他也记着那件事的仇。而司慕政是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他。
心生一计,望着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正欲开口。
我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微笑道:“太子殿下,本宫与惠妃素来有些交情。这件事,不知太子殿下是否介意本宫插手。本宫想等左敬大人上任后,好好的与他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这曹国舅,也好向惠妃交代,不知太子殿下可否给本宫这个薄面?”
鉴于曹国舅是我与他共同的仇敌,如今天赐良机。是以,司慕政不疑有他,爽快的应道:“既然贵妃娘娘开口,那本殿下就做这个顺水人情。此事贵妃娘娘自行决定便好,无需过问本殿下的意见。”
我心中暗自冷笑,司慕政,你也未必比我道行深。瞧,还不是轻易进了我的陷阱。
买官!一抹精光自眼中闪过,我若有所思的望着柳亦宗。他乃当朝宰相,柳飘飘的父亲,官居一品,权高位重。翁婿关系,他无疑是司慕政的左膀右臂,如若想要登上权力的巅峰,想要站稳在这朝堂之上,想要将司慕政拉下太子的宝座。第一个就要除掉柳亦宗,他是我涉政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不知从何时起,我学会了不择手段,亦或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利用这曹国舅买官一事,再通过启用左敬,从中做手脚,将这卖官的罪名栽赃在柳亦宗的身上,从而将他拉下马。这惠妃还有天大的把柄在我的手中,也是时候好好利用下了。
虽是陷害忠良,但我做的出来,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莫怪我心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把女儿嫁给了司慕政。
……
早朝结束后,回到正麟宫中,朱雀已然在前厅等着我。一见我来,他立即迎上浅笑着问道:“梦雪,怎样?今日上朝可有收获?”
“收获很大!”
“对了,朱雀,从合谷关到这皇宫之中往返需要多少时间?”我问道。
“快马的话,约三个时辰即可。”朱雀答道。
原来这合谷关离皇宫这么近,笑得狡黠,我勾唇道:“朱雀,差人去请勤王前来小叙!怎样?”
“与狼共谋?”朱雀挑眉,忽而又咧唇笑道:“无妨,谨慎便是!”
相视一望,彼此会意。
…… 独宠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