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泽并不避讳她,两人私下里相处,他是将她看作朋友,做什么都任她自由。
“京兆府最近几年的案子似乎都有些问题,每一件案子看似完美了结,可若是仔细了解细节,其中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沈玉泽想起自己被关在京兆府衙的时候,也是险些被屈打成招,衙役给的供词都很完美,若是他真的画押了,谁也看不出猫腻。
钟巧嗤笑一声,眼角眉梢都是恰到好处的讽刺,“京兆府尹可不是什么善茬,所谓的两袖清风不过是一种伪装和有心人的吹捧,里头究竟有多黑,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玉泽脸色微微沉了,他忽然合起书卷,“民之蛀虫,留之将为大患!”
钟巧蹙眉,“你想告诉丞相?”
沈玉泽转过头,疑问,“有何不可?”这些卷宗都是上交丞相最后定案子,若是出了问题,也该找丞相。
钟巧眼神幽冷,微微倚靠在桌前,双手环胸,轻蔑地看着他,“沈公子,你难道没有听过官官相护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吗?若是丞相想管,你以为京兆府尹还能活到现在?”
钟巧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的心思,沈玉泽要去作死,她原本该是冷眼旁观,等着他被人算计。可是看着他一副慷慨大义的模样,她忽然觉得他傻得可爱,忍不住就提醒了两句。
“巧儿,不试试,我们怎么知道不行?”沈玉泽却是微微笑了,气质温和如玉,带着安抚和自信之意。
钟巧眉眼间的不屑毫不掩饰,不过她也不打算再拦着这个傻子,兀自冷淡地转身去收拾书桌去了。
沈玉泽笑了笑,没有再争辩,前去书房,将此些疑点告知了丞相,让他转告给皇上。
丞相倒是诧异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察觉异样,不由叹了一声,“殿下真是慧眼如炬,心思通透,老臣自愧不如。”
沈玉泽却是谦虚拱手,意味深长道:“丞相大人也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罢了!”
丞相神情微震,眼神颤了颤,随即起身就要朝着沈玉泽跪下,“老臣……”
“丞相!”沈玉泽却是连忙扶起丞相,言语和善,眉眼之间也无责怪之意,“我不曾进过朝堂,可也知道偌大的朝廷之中,势力盘根错节,并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万事都要百般权衡。京兆府尹虽然职位不高,可是背后却是强权盘踞,动起来不容易!若非有您压制,这几年,怕是糟心事会更多。”
丞相怔忡一瞬,没有想到沈玉泽年纪轻轻,却已经能将朝堂看得这般清楚,每一句都说到了重点!
“殿下,老臣惭愧啊!”
沈玉泽微微一笑,眼神温和,言语之间带着叹息,“可是丞相,我也略有些拙见,希望您不要见笑。”
丞相连忙道:“老臣不敢,殿下请讲!”
“为人臣子,便是帝王耳目,居庙堂之高便可察庙堂之远;而为人君王,便是以民为重。圣人云:民贵君轻,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让君王安枕权力巅峰,可亦能覆舟,顷刻间颠覆权力。”沈玉泽眸色闪亮,沉淀其中的是无上的大智慧,“父皇信任丞相,便是看重丞相您忠诚,始终为帝王着想筹谋。帝王身上若是生了毒瘤,只有及时除掉,才能避免最后真正危及根本。一时的疼痛,当忍则忍!”
“殿下!”丞相神色终于动容,民贵君轻的观念哪个君主不知道,可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真正通晓其中真意,也才能成为一代明君,让子民幸福,让国家昌盛。
“皇上……没有等错人!”
虽然他遵从皇帝的意愿负责照顾沈玉泽这个命定的储君,可是打心底里,他效忠的仍旧是皇帝,沈玉泽不过是他的任务,可是如今,他却是真正正视这个计谋深沉、聪慧无双的三皇子了!
沈玉泽真的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君主,心怀天下,心中常住百姓民生。
“老臣一定尽心辅佐殿下,不负皇上期望,也不负苍生。”沈玉泽一番言论,由此获得了丞相的认可,他决心助沈玉泽登上皇位。
沈玉泽明白其中深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温和如春。他手中握着一叠卷宗,都是在来之前都处理过的,沈玉泽翻了翻,将其中一份卷宗递给丞相看,“丞相,这一桩案子,为何成了悬案?”
丞相接过卷宗,片刻后才道:“这桩案子是一年前的一桩悬案啊!当时,京城最有名的万花楼一夜之间被烧个精光,好多人被烧死在里面,包括一些权贵。京兆府开堂办理案件却迟迟为得到结果,但因为此次受害者涉及许多权贵家属,京兆府也不敢草草结案,就此,这状案件成了京中最大的悬疑案件……”
“悬案?”沈玉泽眉心紧蹙,问了一句,“当初勘察现场的人呢?”
丞相看出他的意思,连忙道:“殿下,京兆府当初也派人将案发现场一直保留着,因为发生了这么惨重的命案,现在万花楼附近也没有人去,那个地方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沈玉泽眼睛亮了亮,垂眸沉思片刻,他忽然道:“我想试一试,死了这么多人,又涉及众多权贵,后头牵扯……水怕是深的很!”
丞相连忙道:“老臣这就调集卷宗和当年涉案人员……”
“不必!”
沈玉泽看着错落的卷宗,唇角微微一勾,“我心中自有打算,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地打草惊蛇了!”
……
沈玉泽只身一人,只带着钟巧去案发现场看了,万花楼虽然是一片废墟,但是因为悬案未破,这里仍旧有官差把守,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而沈玉泽出示了丞相的手谕,京兆府官差也就应允了两人进入。
钟巧扫了一眼层出把守的万花楼,低声道:“都过去一年了,你主动接下这烂摊子,就不怕惹祸上身?”
她仍旧是一身红色短打小褂,下面搭着一条灰白色襦裙,腰间是一条粗布腰带,拧成了麻花,整个人干净利落,因为是在外头,她没有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和沈玉泽言语之间也自在一些,眉宇间染着惯有的冷意。
“不怕!”
沈玉泽踏步而入,长衫飘扬,墨发轻拂,眉眼温和,颇有一股书生意气。
他忽然转身,微微侧身,似笑非笑地看她,“巧儿会保护我啊!”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子保护,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似的!
钟巧无语,不再和他胡言,却见沈玉泽说罢之后,也敛起了玩笑之色,看着蔓延黑漆漆的残垣断壁,周围寸草不生,当初有多繁华热闹,此时便有多凄凉。他微微蹙眉,脸色一贯的温润也变得严肃起来,“仔细找找,看看有什么线索!” 王爷请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