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彤斜睨着御史大夫,心里冷笑,脸上却不为所动,她平静的说道:“敢问御史大夫,这凡事可是都讲究一个凭证?”
御史大夫面色微寒,最为混迹朝堂之上的老江湖,他自然晓得周若彤的心思,他沉稳的说道:“王妃所言不虚,所以冥冥昊天,才有灾星之变。”
周若彤竖起中指,摇了摇头,笑道:“照大夫此言,若是烧死本王妃,那天灾人祸自当是可以消解了?”
御史大夫皱起了眉,他已经够小心了,但还是着了这女子的道,此女果然刁钻,怪不得皇后会如此重视她,看来她并不比晋王萧成渝容易对付。
御史大夫冷声一笑,说道:“昊天明鉴,乃是灾星横行得罪上苍,故有此警示。但圣贤有言,天威难测,若是亡羊补牢,是否为时已晚,此事毕竟未知,但总好过不做努力的好。”
御史大夫不愧是老辣的政客,摆出了天威难测的常识。先以天相和钦天监的名义坐实周若彤灾星的名号,在丢出一个天威难测。烧死周若彤,上天究竟会不会开心,谁也不知道,但毕竟有这个可能性。
在如此沉重的国难面前,全天下都愿意有这个可能性。
毕竟烧死的不是自己的老婆,万一成功了呢。
周若彤暗叹,此人果然老练,但她脸上并无慌张,反而露出笑容,淡淡的笑容里透露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她再问道:“敢问大夫,可是坐实了本王妃乃是妖星事实?”
这个问题,他必须回答,他面朝皇帝恭敬的说道:“上苍示警,全天下有目共睹,并非微臣一人之言。”
老皇帝的眼中透着寒光,御史大夫不会不知道自己不想动周若彤,此刻步步紧逼,让他很没面子,天子,讨厌这种威胁。
周若彤嫣然一笑,再问道:“大夫此言,可是说先前的流星,乃是上苍示警,本王妃乃是妖人祸害?”
御史大夫面色一沉,周若彤的问题是把她自己往绝路上逼,但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周若彤必定保留手段,他想不明白,但也唯有破釜沉舟一战,他说道:“正是!”
周若彤转而朝皇帝深深一拜,说道:“父皇心中自有决断!”
老皇帝暗叫聪明,大袖一挥,站起来坚定的说道:“国难之际,晋王妃捐款一亿两白银!”
此话一出,百官心中皆是骇然,就连和周若彤联合做买卖的恒王也是大吃一惊。
那场不记名的募捐,自然拿出不少银两,但是晋王妃一人拿出一亿两白银,这可是天文数字。
御史大夫总算知道自己上了什么套,周若彤这一亿两白银,乃是国家的救命钱,若是灾星,自当是祸国殃民,还从没听说过捐款救国的。
此事,不言而名。
但是,御史大夫不甘心放弃这样一个扳倒周若彤和晋王势力的机会,他那久经朝堂斗争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片刻后,脑中划过了灵光。
御史大夫说道:“敢问王妃,晋王封地名目详细,这些银两自何而来?”
周若彤心中冷哼,她已经知道了御史大夫的手段,心里明白,就说道:“乃是本王妃经商而来!”
此言一出,满朝上下一片哗然。
六部尚书也是坐不住了,晋王妃周若彤得罪他们的根本原因不在于与皇后交恶,也不在于厕纸一事,而是大行商道。
士农工商,商居最末,这是普遍真理,是既得利益阶层弘扬的社会核心价值观,但周若彤乃是皇室之人,晋王又是大统的有力竞争者,若是萧成渝真的当了皇帝,这商人地位加强,士大夫阶层地位下降,这将触及整个文官体系的利益,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
户部尚书掌管财政,最先不顾周霖宜的脸色跳了出来,他说道:“王妃大行商道,乃是动摇国之根本!”
周若彤明白古代的等级划分,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整个朝堂的对立面,包括她的骑墙爹。
但是,国难当头,这群人还是如此迂腐,在他们眼里,真正的灾难不是大梁皇朝的倒台,而是文人官僚体系的奔溃,周若彤望着户部尚书,寒声道:“敢问尚书大人,昔日国库空虚,这赈济灾民的银子和维持塞北边防的银子自何而来?”
户部尚书语塞,大家伙心知肚明,这些钱都是商人的预交税赋。
这话无可反驳。
兵部尚书克制不住的站出来帮腔道:“一派胡言,正是这群该死的奸商大发国难财,使得原本归于朝廷的银子流入奸商手中,现在收回,本就是名正言顺,晋王妃难道还想为奸商开脱不成?”
周若彤笑了,说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中原连年受灾,各地隐瞒不报,税赋收不上来,导致国库空虚,现在商人们慷慨解囊,反倒成了奸商。银子没赚,反倒是祸害了?”
兵部尚书也语塞了,周若彤不依不饶,“户部收不上银子,��是户部的失责,现在兵部尚书既然说了这问题,那索性好好谈谈。”
户部尚书顿时面红耳赤,他不知道是该恨周若彤还是该恨没脑子瞎掺和的兵部尚书,但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户部没钱,这都是户部长官的责任,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他的处境很危险。
无奈的户部尚书将目光投向周霖宜,换来的只是周霖宜狠狠地一瞪,谁让你刚刚不听话的。
好在皇帝知晓国事积弊已久,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户部也不是明智之举,他一挥手,说道:“此事就此作罢,各自退去吧。”
老皇帝给两边都留足了面子,但周若彤已经彻底的得罪了文官集团,御史大夫又有皇���密信,哪肯善罢甘休,他跪在地上哭喊道:“圣上啊,想想宫门外跪着的士子,想想全天下的读书人,不能让士族寒心啊!”
老皇帝眼中的光芒好似午门前刽子手的利刃,要将此人千刀万剐,他竟然还敢威胁朕,这种感觉让天子觉得很不爽,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棍,疼在血肉深处反而没有伤痕。
老皇帝重又坐下,将目光投向周若彤。
周若彤见招拆招,来者不拒,早晚都要来的,皇后只是制造了一个契机,刚好也算是把这问题提前暴露出来,周若彤决定快刀斩乱麻,一并解决了。
周若彤望着跪在地上的御史大夫寒声道:“本王妃如何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御史大夫怒道:“厕纸一事,有辱圣贤,如何不让士子寒心?”
周若彤反问,“敢问大夫,圣贤有言,江山社稷,何为本?”
御史大夫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民为本!”
这口号他背的太熟了,还没考取功名的时候就背的熟,混迹朝堂的时候就更熟了,国家以民为本,这个道义口号是最假大空也是最容易要挟皇帝的手段。
周若彤笑了,你个老东西,又栽了,她再次反问:“这厕纸一事,乃是惠及全国民生之善举,敢问大夫,百姓之中可有一人反对?”
御史大夫顿时无言,周若彤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时机,她在问道:“士子怨声载道,百姓却受益颇深,敢问大人,这国家究竟是以民为本还是以士族为本?”
一句话,将御史大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就是打死他也没想到他基本上天天挂在嘴上的政治口号会成为今日周若彤攻犴他的最大弱点。
此刻,他有些怀念起张甫之那厮,那个老顽固,读书颇多,语言辛辣,且是最佳之卫道士。
此刻若在朝堂,必会挺身而出,可惜,那货竟然带兵打仗去了。
这时候,皇帝再次站起,说道:“此事就此作罢,尔等散去。”
百官不甘,御史大夫望向钦天监的王大人,老王刚刚升职,一切都仰仗太,子党和皇后的功劳,此刻正是他报恩的时刻。
更何况还有钦天监前任长官孙建瓴那血淋淋的教训,他可不想明日暴毙,就跪在地上哭号道:“圣上,天道示警,乃是天意,陛下贵为天子,不可忤逆天道啊!”
最后,太,子党还是把最后的手段放到了钦天监。
毕竟自然变化乃是鬼神莫测,普天同敬。
之所以敬畏,是因为没人知道这些自然变化,现在有了个专管天相的钦天监,自然是你说啥就是啥了。
周若彤在心中摇了摇头,心想今日,这个钦天监新任长官是要搭进去了。
老皇帝的脾性,她心里透亮,两次老皇帝给了大家面子,你不接,这就是打脸了。
对于老皇帝老说,他才不管你天相不天相,敢两次不给皇帝面子,那才是真的天道示警——大灾!
周若彤镇静的说道:“钦天监可有十足把握说自己了解此次流星之示?”
钦天监长官拍着胸脯道:“臣以性命担保!”
周若彤摇了摇头,你这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周若彤继续问道:“敢问大人,何为上苍示意?”
“日月更替,阴阳轮转,三纲五常皆是天理!”
钦天监的王大人自信的说道。好歹他也是天文学者,在专业领域自比无人能敌。
可惜,他遇到了二十一世纪穿越回去的周若彤。
周若彤笑了,每次笑,基本都没好事发生,这回,御史大夫汗毛倒竖,周若彤的笑透露着森冷的寒意。
周若彤说:“再问大人,这一天有多少个时辰?”
“自然是十二个!”
“敢问每个时辰又耗费多少日月光阴,每个时辰又有多少岁月流逝,可有具体明目否?”
“此事,我如何得知?”
御史大夫的心凉了,这回,完了!
“连处处存在的光阴都不可而知,如何知晓上苍偶然的一次流星之相,王大人可真是大言不惭啊!” 妃卿不让